我和他雙雙請罪,好在公爹和婆母並不怪罪。
起身後,我皺著眉頭,春荷想做夫君的姨娘不成,便想做公爹的妾了?
難不成她還以為,這樣就可以算是我婆母,爬到我頭上?
她真是昏了頭。
不說公爹已經五十有餘,婆母就不是個心慈手軟的。
她雖然現在吃齋念佛,不摻和那些陰私之事,但那隻是建立在不觸犯她利益的基礎上。
我下令將春荷杖責三十,發賣出去。
春荷看著我的眼神似是要吃人,眼裡滿是怨恨。
我並不將她的恨放在眼裡,命人將她拖下去。
可正要行刑時,外面來人稟報說,張大人家來人。
我心裡輕笑一聲。
終於來了。
11
張大人想討要春荷,說無論花多少銀子都願意。
婆母的臉色難看極了。
公爹和夫君皺著眉頭,縱然他們在官場沉浮多年,也捉摸不透張大人這一步是想幹什麼。
我面上略顯為難,倒是張大人家的管家提議說,讓春荷自己選擇。
正要挨打的春荷,面上閃過驚喜,迫不及待地同意了。
婆母、公爹和夫君的臉色都不好。
最後,春荷籤了一張與宋家再無關系的字據,說往後無論發生何事,都與宋家沒有一星半點的關系。
我這才放她跟張管家一同走了。
走之前,她還不忘怨毒地瞪了我一眼。
我輕飄飄回之一笑。
等回到芙蓉院,已是三更天。
想著春荷這個隱患除掉,我心中不免松快了些。
春荷在找法子爬床失敗後,便有了其他的動作。
從前她與夫君去過一次演武場,有幸見了誠王一面。
自她回來後,我便發現她不知何時與誠王暗中有了聯系。
想來是春荷覺得自己在夫君身邊,並不是一個上佳的出路。
便仗著自己「重生」的那些信息差,巴結上誠王,為自己尋找一個靠山。
宋家堅決保持中立,難免得罪誠王,或是他們想了法子逼著宋家不得不站隊。
春荷不能成為這個變數。
但為了不打草驚蛇,驚擾到誠王,我並未將春荷打死或者發賣。
更何況我家中還有待嫁的幼妹,我經營多年的賢德名聲,不能因為一個丫鬟毀了。
多重因素的促使下,我做了這麼個局。
將春荷的表哥接回京城,逼她出手。
故意給她露臉的機會,讓她被張大人看到。
再將春荷為夫君躲過兩次危險的「神通」,在他耳邊稍稍添油加醋地說一說。
宋家終於理所應當地將春荷這個燙手山芋甩了出去。
所以我才讓春荷籤了那麼張字據。
往後出了任何事,都與宋家無關。
我靠在榻上揉著太陽穴,有些疲乏。
但想想瑚璉,頓時又沒那麼累了。
夫君的官路走得越順暢,瑚璉的起點便越高。
為了瑚璉,這點累算什麼。
12
春荷去了張大人府中後,春杏忽然出現在我面前請罪。
她說現在才看清春荷,她從前從未想過春荷還有這等心思。
虧她還曾在心中為春荷被送到偏遠院子當灑掃丫鬟打抱不平。
我笑著看著地上的春杏:「無妨,你知錯,也受了罰,就都已經過去了,如今好好當值就是。」
春杏感激涕零,她深深叩首。
這次,她是真心信服。
我看著瑚璉寫的字,心情頗好。
從前春杏和春荷交好,他人再怎麼說,春杏心裡都會存疑。
不如讓她自己看清楚了,她才會相信。
春杏更加賣力幹活,從此府中又多了一個真心信服、到處說我好話的丫鬟。
新來的丫鬟小廝聽了,不免受到激勵。
老人知曉春杏這件事,也隻會覺得我這個當家主母是個寬和,親善,賞罰分明,允許下人犯錯的好主子。
府中的丫鬟小廝更加規矩起來,當值做事也都更上心。
頓時,府裡比起之前,更加井然有序,井井有條了,就連氣象都煥然一新。
看著這幅景象,我也心裡熨帖。
母親曾教導我,說主母難為,要小心經營。
我也深知此理,故而一步一個腳印,不敢踏錯。
13
過兩日,長安侯夫人要舉辦賞荷宴。
請帖已經發到我手上,我精心挑了一份禮物備著。
但沒想到,在賞荷宴上,我見到了春荷。
不過,她現在已經成功,搖身一變成了春姨娘。
春荷有點姿色,張大人又以為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這段時間尤為寵愛她。
現在就連著賞荷宴,都允許她一個妾室跟來。
我本就怕熱,便躲在了涼亭裡避暑。
春荷穿得花枝招展,身後帶著一個小丫鬟春風得意地走進了涼亭。
她是故意來尋我的,眼裡是掩藏不住的得意。
「夫人,您瞧,盡管您對我百般打壓,可我還是出人頭地了。」
「您可曾想過,我也有這風光的一日?」
說著,她還張開雙手,向我展示她那華麗的衣袖。
我睨了她一眼,隨即便看向湖裡的魚兒。
管當人妾室叫出人頭地,春姨娘還真是,讓人難以評判。
聽聞張夫人是個有手腕的,是個佛口蛇心的人物。
春荷在她手底下,討不到什麼好處的。
我勾起唇角:「春姨娘,出不出人頭地先不說,你說誠王要是知曉你給張大人做了妾,你還能有好下場嗎?」
我轉頭看向春荷,她面色一滯,閃過一抹慌亂。
「你說什麼?」
我將手中的魚食扔進水裡,水裡的魚兒相互爭搶著。
「在府中時,我並未苛待於你,甚至對芙蓉院中的人處處優容。」
「你不僅不知感恩,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重生的,還要向我復仇。」
「春荷,不知道,你要向我報哪門子仇,啊?」
我喂完了魚,拍了拍手上的殘渣,站起身來,向春荷逼近。
春荷步步後退,眼中盡是驚恐。
「不可能,你,你怎麼知道?」
我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是你自己將這事說給春杏,以為能蒙蔽她,為你所用。」
「隻是春荷,縱然有前世,害你慘死的人真的是我嗎?」
「你心知肚明,不過是想爬床而已,何須給自己找那麼多借口?既然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你可曾算到,自己會成了張大人的妾室?」
我步步緊逼,接二連三的問題,問蒙了她。
等她反應過來,面頰微微泛紅,眼裡也多了一絲慍怒。
「就是你,是你上輩子害得我慘死!」
「你等著,肯定會讓你付出代價的,你就是不把我們這些奴婢當人看!」
春荷梗著脖子,眼裡盡是心虛,卻還是大聲道。
我輕笑出聲:「既然你這樣想,那我也沒辦法。
「我就在這兒,你盡管復仇就是。」
我這樣軟綿綿的回復讓春荷更氣,她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春荷憤恨地看著我時,去取糕點的秋辭回來了。
秋辭本就看春荷不順眼,扶著我出去時,狠狠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春荷更是氣得紅了眼眶。
她原本以為做了妾,所有人就都羨慕她,看得起她。
其實不然,我從來都沒將一個丫鬟放在眼裡。
秋辭也知曉了春荷事情的內幕。
她小聲問我:「夫人,春荷若真能未卜先知那可如何是好?您不怕她又鬧出什麼幺蛾子嗎?」
我款步走在湖邊,涼風習習,很是舒暢,隻道:「世事變幻無常,牽一發而動全身,哪是人為能洞察的?」
且不說春荷還知道些什麼,就算她知道那又怎樣?
他人又不是傻子。
怎能所有的事情還按照既定的那樣任她如神仙一般操控?
重生又不是換腦。
她上一世沒有把控時局的能力。
這一世,也不會有。
不然,她為何沒預知到,張大人要倒霉了呢?
14
回到府裡, 我派秋辭去打聽了一番。
果然, 春荷已經借著張大人的手將表哥一家處理了。
我讓夫君暗中查了查,將罪證交到了御史手中。
第二日早朝,御史狠狠參了張大人一本。
皇帝震怒, 暫時停了張大人的職, 命大理寺嚴查此事。
聽聞近日來春荷也預知了幾件事, 全然是錯誤的。
下了早朝後,張大人原本就不滿的心裡更是氣急。
直奔春荷的院子,將她狠狠打了一頓。
還是張夫人攔著,不然還真就鬧出人命了。
可春荷在這點非常聰明, 當初是借著張大人的名義做的這件事。
況且, 皇帝震怒,推一個妾出來頂罪,肯定是行不通的。
除非大理寺那方願意幫著張大人。
張大人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有什麼好辦法。
還是張夫人說,大理寺卿是個喜歡美人兒的。
既然如此, 便對症下藥就是。
最終, 在張夫人的建議下,張大人將春荷送去了大理寺卿的府上。
秋辭將這件事說給我聽時, 我正在為瑚璉縫制新衣裳。
秋辭就算是不喜春荷,也不免唏噓:「這屈辱之事, 春荷如何受得?」
我縫完最後一針,看了看很是滿意。
「路是她自己選的, 怨不得別人。」
妾通買賣,也不是隨口一句話。
尤其是在男人們眼中, 妾隻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
就算是隨意送人,也不是不行的。
從前許多時候,她都是有機會反悔的。
但她都義無反顧地走上了這條路。
誰也救不了她。
15
我縫制好了新衣, 親自接瑚璉下學堂時,竟然遇到了一個小丫鬟。
她躲在假山後哭哭啼啼,眼裡還全是傷心和害怕。
秋辭將她交出來時,她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我面前。
「夫人,求您為奴婢做主。」
她將事情原本道來。
她昨晚夢見自己被放出府去。
卻被家中吸血的父兄賣進了花樓,最後慘死。
太過害怕, 她才在假山後哭了起來。
將事情講完後, 那小丫鬟重重將頭扣在地上。
「奴婢知曉這事情很荒謬, 可奴婢實在不知道怎麼辦了,心裡也害怕得緊。
「聽聞夫人是頂好的人,求夫人救救奴婢。」
我讓秋辭將人扶起來。
宋府沒有趕下人出府的規矩。
隻是這些丫鬟小廝到了婚配的年齡, 想出府自由的, 我都應允。
我自問未曾苛待於她。
「(都」如果她不想離府,在府中尋個良配也是可以的。
小丫鬟最終選擇了去南方,我也樂見其成。
看著小丫鬟抽抽搭搭離去的背影。
我頗有感慨。
真有人因為一個夢, 心裡就滋生出血海深仇,向他人報復嗎?
或許真的有前世今生。
可也不該如此草率,報復方式像春荷那樣。
想要搖身一變當姨娘。
那即便是重活幾世。
都是白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