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下商鋪卷簾門，用事先準備好的保溫移門堵得嚴嚴實實，看著滿滿當當的商鋪，所有準備工作終於都完成了。
晚上出門吃飯的時候，外面還有將近二十度的氣溫。
街上不少人穿著短袖，城市一片燈紅酒綠，我望著人來人往的繁華夜色，心中感嘆，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能看到這幅景象。
而這，也會成為絕大多數人生命中最後的美好回憶。
一覺睡過，我打開窗，立即感受到一陣寒意。
末世極寒，果然一刻不差地來了。
今天是寒潮的第一天，城市一夜入冬，氣溫驟降到個位數，路上的行人已經從昨晚的悠闲狀態變成抱著胳膊行色匆匆。
我在這天又採購了些零星的東西，晚上用最後的錢吃了頓大餐，今天過後，我就將在我的堡壘中開啟極寒末世的生存挑戰。
夜裡，陳璐給我打了個電話，她問我，暖寶寶全都送走了嗎？
我說當然送走了，昨天就已經直接拉到了山區。
她不無惋惜地感嘆，我真是運氣太不好了，今天氣溫驟降，暖寶寶的銷量也瞬間大增，價格已經開始漲起來，如果我能留下一些，肯定可以大賺一票。
我忍住笑：「也許我就沒有發財的命吧。」
她聽說我的暖寶寶都不在了，便沒再跟我多說，抱怨了幾句天氣就掛了。
掛掉電話，我默默自語，這才哪到哪，好戲才剛剛開始呢。
5
寒潮第二天，早上便以零下五度開局。
對很多江南地區土生土長的人來說，一輩子都沒感覺這麼冷過。
目前網絡和電力供應還很正常，部分老小區開始出現水管爆裂的問題。
我將家中大大小小的儲水工具全部蓄滿水，然後窩在沙發裡上網刷資訊。
寒潮的消息已經上了熱搜榜第一，各大論壇的最熱話題也全是各種關於防寒的討論。
幾乎所有賣冬裝的網店銷量翻了十倍都不止，大量現貨已經售罄，現在下單的，至少還要等一星期。
但他們恐怕，永遠都等不到了。
城市各大購物中心開始出現擁堵，最火爆的是超市、服裝店，要麼賣完，要麼排起長龍。
專家出來闢謠，說現在隻是拉尼娜現象的短暫影響，市民不必恐慌，溫度很快就會見底。
是的，他說得也沒錯，溫度在接下去兩天內就會見底。
可他沒說見底是零下五十度，更沒說極寒什麼時候會過去。
部分先知先覺的人開始離開城市，去往溫暖的地方或回老家。
但他們想錯了，這次的極寒是全球性的，據我所知，即使在熱帶區域，低溫也會超過零下 30 度。
而除非他們在那些地方早有準備，否則一來熱帶地區的防寒物資更匱乏，二來如果人生地不熟，在極端情況下也更容易遭遇危險。
這也是我當初不選擇離開這裡的原因。
陳璐又給我打來電話，她問我，暖寶寶真的一點存貨都沒有留下嗎？或者能不能，想辦法收回來一些？
她的聲音有些發抖，不知道因為寒冷還是興奮：
「陶然，你知道現在暖寶寶賣多少一個了嗎？隻要是現貨，10 塊錢一個都分分鍾被人搶光，我朋友說很快就會炒到 20。
「20 塊錢一個，翻了 100 倍啊！我們要發財了，大寶貝，你還有多少？我們賣了跟朋友對分。
「對了，或者我們去你捐的山區要回來，他們肯定還沒用完，你出面說，山裡人都好騙，能拿回多少是多少，到時候我們有這麼多錢，你還上什麼班啊。
「好不好嗎，大寶貝，求你啦，我們下半輩子幸福就看你這次啦。」
我覺得她算盤打得真好，賣的錢跟朱睿對分，兩邊都是她的。
但可惜她這次無法如願了，我一直沒吭聲，隻是最後說了句：「真的沒有了，東西是司機送去的，我也不知道在哪裡。」
她還想軟磨硬泡，我告訴她現在在忙，便掛掉了電話。
她之後又給我發了不少信息，一會說幫我去談價，給我分成高一些，一會問我到底愛不愛她，願不願意為她努力一次。
她甚至給我發了幾張露骨的自拍照，說這一票幹完，好好獎勵我。
我讓她把衣服穿好，天氣這麼冷，凍傷就不好了。
晚上，她終於拉下臉，在微信裡問我是不是自己想私吞這批貨？難道在我心目中，她還沒有暖寶寶重要嗎？
我很想回答她，沒有。
可後來我想想算了，還是等明天當面說吧。
6
寒潮第三天，零下 38 度，暴雪來襲。
如果說昨天人們還有些新鮮感，今天已經變成真正的恐慌。
目前電力和網絡尚在勉強支持，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隨時會停擺。
燃氣和水徹底停了，全市大部分的管道都已經結凍或爆裂。
我去樓下看了看昨天蓄的水，上面隻有一點薄薄的冰片，說明我樓下室內溫度還在零度上下，樓上便更不用提了。
我非常滿意，之前的花費，都值了。
手機上滾動播報著各地情況，超市物資已經搶空，大部分營業場所關門，部分地方開始發生打砸事件，醫院人滿為患，甚至連運屍車都開始忙不過來。
公共交通癱瘓，私家車把高速也擠得水泄不通。
這些人是最可憐的，在高速上，沒有物資，沒有保暖，或者眼睜睜看著油耗盡後活活凍S，或者被暴雪掩埋活活餓S。
但總有哗眾取寵的小醜，有人在戶外直播脫衣，進行勇敢者挑戰，不出所料，他脫掉的衣服再也穿不上去了，直播也很快被平臺封禁。
還有人曬庫存，秀優越感，屏幕下都是各種羨慕嫉妒恨的評論，滿足他們的虛榮心。
但他們很快也會為自己的愚蠢行為付出代價，到時候流的血與淚就是現在他們腦子裡的水。
數不清的求助和以物換物，暖寶寶已經超過 100 塊一個，我們業主群中同樣哀鴻遍野，甚至有人用一部蘋果手機換一袋大米。
我不是聖母，不敢暴露自己的物資，卻也不忍再看下去，索性起身到窗外。
大雪已經將整個城市刷白，路面上停了很多車，大部分是無法啟動的電車。
零星有行人抱著東西快步跑過，但我也看到有人倒下，便再也沒法起來。
白色煉獄，終於正式拉開帷幕。
正好這時候，有輛車扭曲著開到我家樓下，我認得，那是朱睿的車。
他們也終於來了。
陳璐和朱睿下車，兩人都裹得嚴嚴實實，我見陳璐連毛毯都包在身上，她這麼愛美的人，看來準備真的不夠充分。
他們的神情都不怎麼好看，嘴上似乎還罵罵咧咧，隔得太遠，我聽不清楚。
兩人迎著風雪，好不容易走進樓裡，我轉去門口，從貓眼看著他們。
見到我外面的大鐵門，陳璐明顯愣了一下：
「奇怪，他家以前門不是這樣的。」
朱睿張望了會：「我就說這小子不是好東西，他肯定把東西留了部分，你先想辦法進去，給我留門。」
他哆嗦著躲到角落後，陳璐一邊跺著腳，一邊拍了拍大鐵門。
但是鐵門太沉，她那幾下就如隔靴搔痒，連回聲都傳不出來。
陳璐皮膚被凍得煞白，臉色又鐵青，拍了一會見我沒有反應，又轉身去找朱睿。
我隻能看到他們一角，聽見朱睿說：「來都來了，難道空著手回去嗎？打他電話！」
不一會，我的手機便響起來。
我想了想，接起電話。
「寶……寶貝，你在哪？」陳璐說話不停顫抖。
「我在公司，怎麼了？」
「什麼？你今天都去公司了？」
「是啊，老板沒說停工，我們也不敢放假。」我拼命忍住笑。
「那個，你家大門怎麼換了？」
「你來我家了嗎？」
「是啊，我想你了嘛，所以來你家看看你，你快回來好不好？」
「這個，不太好吧，我還要工作呢。」
「外面都成什麼樣子了，工作重要還是命重要？快回家吧。」
「嗯……」
「是不是昨晚我說的，你生氣了？我那也是氣話，你別在意哦。」
「那倒不至於。」
「快回來嘛，求求你了，我快凍S了，我在你家門口等你。」
陳璐說著，用眼神向朱睿示意。
「我現在太冷了，一會兒跟你一起在被窩裡暖暖，好不好嘛。」
朱睿走開了，我見他跑出樓外，去了車裡，從車上掏出一把大扳手。
「好吧，那你等我，我馬上回來。」
剛才其實是我給他們的最後機會，如果他們識趣離開，現在還走得掉。
暴雪馬上會大得嚇人，車子隻要停留片刻便會陷在雪裡，而熄火後的車再也打不起來。
可他們不僅沒有走，還拿了家伙，明顯就是準備偷襲我。
所以，既然這是他們自己選的路，便沒什麼好怪我的了。
7
我趁著還有電，在屋裡插上電飯煲煮了午飯，順手給自己泡上一壺茶。
隨便翻一本書，現在就是我的闲暇時光。
手機上不停彈著陳璐的消息：
【你回來了嗎？】
【還要多久？】
【我快凍S了。】
我沒有理她，飯剛剛煮好，啪地一聲，屋裡頓時暗了下來。
開始停電了。
但這對我影響不大，空調把房間打得暖乎乎的，我連外套都不用穿，而我的保暖層，至少能維持這溫度到晚上。
陳璐在我家門口已經等了近半個小時，我剛打開電飯煲，她也打來了視頻通話。
看來她終於意識到，我家離公司隻有不到十分鍾路程，要麼我沒打算回來，要麼，就是我沒出去過。
我接通視頻，她怒氣衝衝地問我：「你到底在哪裡？」
我將視頻切換到後置攝像頭，畫面正對著熱氣騰騰冒著油光的臘腸和米飯。
她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陶然，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家對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