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居然吞下委屈答應了。
我憤怒地說：「他們憑什麼要我媽跪？今晚我不鬧他個人仰馬翻，我就不是陳書虹！」
我媽軟弱，我可不是好欺負的。
我爸說：「你別衝動，回去先看看什麼情況……」
我氣呼呼：「什麼情țṻ⁽況也不能欺負我媽，她忙年夜飯都忙了好幾天，蒸、煮、煎、炸，又買菜又做菜，到頭來，沒落到一句好！」
7
我爸不作聲。
我問：「爸回去是幫奶奶還是幫我媽？」
他說：「誰有理就幫誰。」
我氣道：「我不管，今晚這事，我隻站我媽！就算我媽做錯事，他們也沒權利讓我媽跪！再說，您還不明白嗎？他們欺負我媽，就是打你的臉！如果我媽跪下了，就是你這個當丈夫的無能！」
我爸點頭：「不能讓你媽跪。」
穿過隧道，畫面重新動起來。
所有人都看著電視嗑著瓜子，興高採烈地高談闊論。
卻不見我媽的身影。
她真的跪在什麼地方了嗎？
我心裡很焦慮。
好在下高速後，十分鍾就到小區了。
「爸停車，我先下！」
我爸叮囑：「你回去別吵吵，我來處理。」
我不想理他。
我爸總愛說，都是一家人，不要斤斤計較。
可我媽都被他們欺負成這樣了，我還不計較，還算是媽寶女嗎？
我爸把車開去地下停車場。
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家。
出電梯就看見姑媽五歲的小兒子扁豆躲在門外打遊戲。
門虛掩著。
我推開門。
看見我媽站在角落裡抹眼淚，像個被罰站的小學生。
奶奶指著她惡狠狠地罵：「你還有臉哭？大過年的，不嫌晦氣？站好！把眼淚擦幹！」
我怒火中燒，一腳踢在門上。
「哐啷」一聲。
吵鬧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向我看過來。
我又用力踹門一腳，問：「怎麼？我媽在自己家裡，連哭的權利都沒有？你們來我家吃飽喝足還欺負我媽，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嗎？想S，現在就給我滾出去S！」
8
奶奶的臉立刻沉了下來。
她吼道：「陳書虹，你在說什麼混帳話？什麼S不S的，呸呸呸！」
奶奶很迷信，過年必須要說吉利話，最忌諱說S這個字眼。
姑媽看見我，臉上笑開了花。
她迎過來說：「哎喲，書虹回來了，還沒吃飯吧？快過來坐。」
小叔指揮我媽：「大嫂，快去把飯菜熱熱，大哥和書虹堵這麼久，肯定餓壞了。」
我媽要進廚房。
我一把拉住：「我氣飽了，先說說憑什麼欺負我媽。」
姑媽搶答：「是這麼回事，我們發壓歲錢都發的八百，給你奶奶發的兩千。可你媽隻包了一塊錢，你奶奶說了她幾句，她就哭了。書虹，你是讀書人，明事理，你說，你媽做得對不對？」
我挑眉問：「我媽發了一塊錢又怎樣？你們吃吃喝喝不算錢？」
奶奶說：「一碼歸一碼，這些東西我們不吃，你們也吃不完，隻有倒掉，反而浪費了。但發壓歲錢是規矩，她發錯了，就得補起來。」
「不補又怎樣？」
我媽拉住我說：「書虹別管，是我弄錯了，我給大家補發了紅包，就去給你們熱菜。」
我火大得不行，伸手拿過她的手機：「要補發是吧？來，我幫你發。」
我知道我媽的性格。
我如果直接鬧，她首先會制止我。
因為她害怕別人說她對婆婆不好，說她不孝順不賢惠，容不下小叔子小姑子。
她信奉家醜不外揚。
受再多的委屈，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咽。
這麼多年都是這樣。
我心疼她，很多時候為她出頭。
她反倒怪我不大度。
她說：「一家人，肉爛了在鍋裡，自家兄弟姐妹關系處得好，外人就不敢欺負。如果我們自己不團結，窩裡鬥，那外人更容易欺負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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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種團結，是純粹犧牲我們家的利益啊。
我說：「您處處為他們著想，把他們當兄弟姐妹，他們有把我們當一家人嗎？」
我媽回答：「他們當然把我們當一家人呀，不然為什麼都來我們家過年，不去別人家？書虹，你要相信，有舍才有得。要舍得吃虧，才能得到親情友情愛情。」
我生氣地說：「這種親情，我一點也不稀罕。」
我媽搖頭：「別這麼說，你跟外人發生矛盾的時候，就會看到親情的可貴了。」
反正每次我為我媽出頭，最後都生一肚子的氣。
漸漸地，我就不想管了。
可今晚他們逼我媽下跪，觸及了我的底線。
我想讓我媽醒悟，在我跟他們吵架的時候，她別拖我的後腿。
姑媽提醒：「你媽為了表示道歉，願意給我們所有人發兩千，給你奶奶發一萬。」
我二話不說，連發了十多個紅包。
手機叮叮咚咚響。
大家都高興了，個個臉上樂開了花。
隻有我媽眼淚汪汪，愁眉苦臉。
奶奶斜她一眼，吼道：「你還垮起個苦瓜臉幹啥？大過年的，不會笑嗎？」
我說：「不高興為什麼要笑？」
「她有什麼不高興的？她一個人氣得我們這麼多人都不高興，還有理了？」
我大聲說：「這是我家，我媽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天王老子也管不著！」
奶奶大怒：「什麼你家？你家我就不能來了？我的兒子女兒不能來了？你要把我們趕出去是吧？你爸也是我兒子，那你先把他趕出去！」
我媽拼命把我拖進廚房，關上門說：「書虹，別跟你奶奶吵，她身體不好，不能生氣，萬一把她氣出個好歹，我們就攤上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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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氣得吼：「你一輩子怕這怕那，人家都騎在你頭上拉屎了，你還忍。」
我媽轉身熱菜：「你聽我的，別跟你奶奶吵，等你爸回來處理。」
我說：「你篤定爸會幫您是吧？那他不幫您呢？」
我媽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低聲啜泣起來。
我煩躁地說：「你哭什麼？舍不得發就別答應啊。」
我媽哽咽著說：「我不是舍不得錢……」
「你是覺得你的錢丟了，沒有人幫你主持公道？我早就說過，這些人不值得你無怨無悔地付出，你不聽。您剛才給奶奶下跪了？」
她搖頭：「沒有，她怕你們回來撞見了，隻罰我站了一會兒。」
我氣得用菜刀拍菜板：「她憑什麼罰你站？憑什麼？以前是不是經常這樣欺負你？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和爸？」
「我不想讓你們擔心，想讓你們在外面安心工作。」
「您都被欺負成這樣了，我們能安心嗎？」
我知道奶奶愛使喚我媽，也訓斥她，但沒想到還搞出罰站罰跪這一套。
大清都亡多少年了！
我鄭重告訴我媽：「我不需要這樣的安心，我需要的是您的開心，媽，您開心，我和爸才能安心。」
我媽的眼淚哗哗地流。
我抱住她：「他們隻是親戚，我和您才是親人，您什麼也不用怕！」
她哭得更厲害了。
我給她擦眼淚：「別哭，今晚我要把我們家的事好好解決一下，我希望媽不要阻攔我，不要給我添亂。」
她流淚點頭：「你要做什麼，盡管去做，媽不拖你的後腿！」
「以後他們的事，您也不要管。」
「嗯，我再也不管了。」
突然，外面傳來奶奶的喊聲：「我手機裡的錢呢？誰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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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拔腿跑了出去。
我沒來得及拉住，氣得不行：「剛說不管了，又風風火火跑出去，真是！」
我把火關掉，也來到客廳。
隻見奶奶拍著腿哭嚎：「誰轉了我的錢？這二十萬是我的命啊，是我的棺材本兒啊……」
姑媽吃驚地問：「二十萬都不見了？」
她馬上指向我媽：「大嫂，你是不是轉走了我媽的錢？」
我媽搖頭：「我沒有。」
「不是你還能是誰？」
我剛要發火，我爸走了進來。
我媽和他一對視，眼淚撲簌簌就下來了。
我爸問：「怎麼了？」
姑媽搶答：「大哥，你來評評理。
「媽一直在你們家生活。
「你和陳書虹都不在家，隻有大嫂有機會拿到媽的手機。
「現在媽手機裡的錢不見了。
「我問問大嫂有錯嗎？
「她就哭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怎麼欺負她了。」
她又巴拉巴拉說我媽隻發一塊錢壓歲錢的事。
反正說來說去，全是我媽的錯。
言下之意，我媽自己做錯事，還哭，是惡人先告狀。
我看著姑媽的巧舌如簧，忽然想起，以前有很多次，我覺得我媽不開心，詢問發生了什麼，都是姑媽搶答。
比如她說我媽打壞了一個盤子，心疼錢。
或者說我媽想我外婆了，所以流淚。
我媽就順著姑媽的話點頭。
我媽對我們向來報喜不報憂，有再大的委屈，都自己承受。
現在想來，我和爸每次回來，我媽總是笑臉相迎，可她背地裡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
我爸問奶奶：「媽手機裡的錢什麼時候不見的？」
奶奶說：「就這一會兒，吃飯的時候我還看過，錢都在。」
我冷笑：「剛才這屋子裡可不是隻有我媽一個人！」
12
姑媽怒了：「陳書虹，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們偷了我媽的錢？」
我懟她：「有什麼奇怪？我媽紅包裡的錢不也被偷了？」
這時，小叔看過奶奶的手機說：「媽，您這錢還在啊，這不是二十萬零一千？」
姑媽嗔怪地說：「啊？媽的錢沒丟？那你亂說什麼？害我差點跟大嫂心生嫌隙。對不起啊，大嫂，我誤會你了，給你道歉。」
奶奶說：「我不是丟了二十萬，是丟了三萬二，我的棺材本兒啊……我要報警找回來！」
小叔阻攔：「不能報警，轉走錢的就是這個屋子裡的人，報警傳出去，我們這一大家人的臉就丟盡了。」
奶奶哭喊：「我三萬多塊錢就白白丟了嗎？」
姑媽說：「算一算就知道媽這三萬二被誰偷了，剛才大嫂給我們一人轉兩千，十一個人，就是二萬二，加上她給媽轉的一萬，剛好三萬二！」
我媽突然開口：「沒錯，是我轉走的！」
姑媽冷笑：「大嫂終於承認了？那你為什麼要偷媽的錢？」
我媽回答：「因為有人偷了我紅包裡的錢！
「如果媽主持公道，幫我把這錢找回來。
「這事我就算了。
「但媽偏聽偏信。
「你們一個個也認為是我故意隻包一塊錢，非要我補發。
「那我就用媽的錢補發。
「我丟錢的時候，你們都不心疼是吧？
「收我的錢很開心是吧？
「現在媽丟錢了，你們知道心疼了？
「我從這件事上看清了你們的嘴臉。
「你們從來沒有把我當成一家人看待過！
「我為你們做得再多，你們也不知道感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