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時，我已經不知不覺跟著傅晏來到了墓園。

他緊緊抱著我的骨灰，走到了我爸爸媽媽的墓前。

 

下一秒，重重的跪在地上。

 

「阿姨對不起。」

 

「我沒有照顧好昭昭。」

 

他將頭埋得很深，像是被無盡的愧疚壓垮了身子。

 

傅晏花了大價錢買下爸媽墓旁邊的那片墓地。

 

他想讓我葬在土裡。

 

他還是不懂我。

 

16.

 

幸好。

 

有秦雨。

 

她趕過來時，已經瘦了一大圈。

 

「把昭昭給我。」

 

「你不配安頓她。」

 

傅晏聽到這句話後，面如S灰。

 

他機械的抱緊手中的骨灰盒。

 

「不，我要陪著昭昭。」

 

秦雨眼睛哭的紅腫，啞著嗓子說。

 

「昭昭不會想留在你身邊。」

 

秦雨盡量還保持著最後的體面。

 

她知道，我沒少被罵交狐朋狗友。

 

「傅晏，你也恨昭昭不是嗎？」

 

秦雨直視著傅晏。

 

男人垂著頭，隻是SS抱著我的骨灰。

 

他沒有作答。

 

是啊，他還能說什麼呢？

 

可秦雨卻不打算放過他。

 

「不然你為什麼縱容白思思一次次傷害她。」

 

聽到這話，男人幾乎是下意識就出聲反駁。

 

「這事和思思有什麼關系？不要牽扯她。」

 

秦雨見他這番反應，苦笑著搖了搖頭，眼角滑下一滴淚。

 

「那天她險些被人侵犯，聊天記錄裡明明白白的寫著白思思的名字，你卻不願意相信。」

 

「她事後躲在我懷裡哭了好久好久，去了好多次心理咨詢，才撫平陰影。」

 

「你甚至伙同別人一起造謠，說昭昭拉來的通告都是出賣自己的身體。」

 

「她一個女孩子，每天被灌酒灌到吐，幾次胃穿孔被送去醫院。」

 

「要不是你，昭昭怎麼會想S？」

 

傅晏每聽一句，臉色就煞白一分。

 

最後一句話出口，他雙眼失神。

 

秦雨最後留下一句。

 

「傅晏，你永遠記住了。」

 

「昭昭，就是被你，親手SS的。」

 

林昭昭。

 

被你。

 

親手SS的。

 

這句話，讓傅晏渾身一震。

 

他的雙手驀地失去力氣。

 

小小的骨灰盒落在了地上。

 

恰逢一陣風襲來，全部的我，被帶向遠方。

 

傅晏後知後覺的撲向地上。

 

伸手一通亂抓。

 

試圖抓住殘存的一片一片的我。

 

可小小的我從他的指縫中溜走。

 

他什麼也留不住。

 

秦雨看著遠方，噙著淚笑了。

 

「昭昭，你自由了。」

 

「就這樣飄向大海吧。」

 

17.

 

傅晏將我生前的所有遭遇都查了個遍。

 

他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白思思背地裡做了那麼多事。

 

他當時是真的不懂嗎？

 

還是在一次次欺騙自己呢。

 

我眼睜睜看著他又找來當初險些侵犯我的人，把白思思送進那個男人的房間。

 

他按照我的遭遇，給白思思全都重來了一遍。

 

甚至找狗仔拍下了全部過程，通通曝光在網上。

 

當然，還連帶著她當初職場霸凌造謠我的事情。

 

傅晏收集了她所有的黑料，一天曝光一件。

 

白思思火了。

 

她遭受了比我十倍百倍的折磨。

 

她跪在別墅的門外，求傅晏放過自己。

 

這棟別墅再也不會出現白思思的身影。

 

可林昭昭也不會回去了。

 

傅晏回想起白思思一次次阻礙他去尋找我，害我在異國他鄉靜靜躺了那麼久。

 

他恨不得將白思思碎屍萬段。

 

可那又有什麼用呢？

 

挖了我肝髒的那幾個外國男人，被他找人抓到。

 

扔在垃圾箱中活活悶S，之後又分屍喂了狗。

 

他就坐在垃圾箱旁，麻木地看著裡面的男人多麼痛苦的嘶吼嚎叫。

 

他看他們如何奄奄一息，絕望地S去。

 

那些男人S後，他崩潰大哭。

 

他不敢相信我在生前的最後時光有多麼痛苦和絕望。

 

他每天一遍遍回復著聊天框中我的最後一句話。

 

「昭昭，我來救你。」

 

「昭昭，對不起。」

 

現在。

 

他把所有欺負我的人，都一個個報復回來。

 

搞得好像，他很在乎我一樣。

 

好像所有害我的人，都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可是。

 

傅晏。

 

害我最慘的人，是你啊。

 

18.

 

傅晏演唱會臨陣脫逃的黑熱搜還沒降下熱度。

 

又有人拍到了他在X國抱著一具屍體的照片。

 

網友很快就扒出來那是我的屍體。

 

於是網上掀起了更強烈的腥風血雨。

 

「不是吧？連自己的助理都沒管？」

 

「真有人會怕助理搶自己的座位而一聲不吭走了嗎？」

 

「好歹人家跟了你五年多啊，養條狗也有感情了吧。」

 

無數的黑料越扒越多。

 

甚至有人發出我們兩個早就相識，青梅竹馬。

 

「天吶，認識十幾年，地震前把她拋下了。」

 

「所以還有什麼是真的。」

 

「以前追過線下，我可以證明昭昭助理真的是特別溫柔、特別好的小女孩。」

 

「隻有我注意到那女孩子屍體成什麼樣了嗎。」

 

於是，網上突然有一大群人開始緬懷我，聲討傅晏。

 

白思思垂S掙扎發出的一段錄音，更是將他的罪名狠狠揭露出來。

 

錄音裡，男人無數次說出口的那一句話被公之於眾。

 

「林昭昭，你S在外面才好。」

 

「林昭昭，你怎麼不和你爸媽一起去S。」

 

那一夜，微博癱瘓，公司再多的公關都失去了作用。

 

直到傅晏發文承認了一切。

 

他寫道。

 

「那時，我真的喜歡她。」

 

「像她的名字一樣，昭昭如暖陽。」

 

「她讓我的生活重新燃起了光亮和希望。」

 

「可我卻親手熄滅了我的太陽。」

 

「我讓她承受了不該歸咎於她的恩恩怨怨。」

 

「我有罪。」

 

與這段文字一同而來的，是傅晏宣布退圈的消息。

 

發完這段文字時，他正坐在我的房間。

 

可這裡到處都沒有我的痕跡了。

 

空蕩蕩的房間，到處都是他當初逼我離開的跡象。

 

「林昭昭，合約馬上就結束了，你提前收拾好東西。」

 

「別讓我再看見你。」

 

後來我知道了。

 

他想要把那裡當做和白思思的婚房。

 

19.

 

傅晏就這麼渾渾噩噩過了幾天。

 

他一直待在我的房間裡，睡在我的床上。

 

像是極力想找尋出什麼我存在過的痕跡。

 

可是都沒有了。

 

這個家裡唯一剩下的，隻有那一張合照。

 

他將合照抱在懷裡，像撫摸我的臉頰一樣撫摸著冰冷的相框。

 

淚水一滴滴落在玻璃屏障上，模糊了我的臉。

 

過了許久，他終於願意走出房間。

 

他來到廚房找吃的，可冰箱裡空空如也。

 

可他像是突然較起了勁，倔強的在廚房翻找著。

 

傅晏的眼睛有些紅紅的，看起來像是有些病態。

 

他找了好久好久，期間打碎了好幾個碗。

 

可他沒有停下。

 

鋒利的陶瓷碎片劃傷了他的手臂。

 

他還是沒有停下。

 

直到不知從哪個角落掉出一張便籤時。

 

他停下了。

 

他顫抖著手，在遍地陶瓷碎片中撿起那張紙。

 

手上的鮮血染紅了便籤的一角。

 

他著急去擦，卻越抿越多。

 

傅晏急的發抖。

 

因為他知道。

 

那是我的字跡。

 

男人看清了上面的字跡。

 

「大米淘洗後浸泡15分鍾，濾幹備用。」

 

「大火煮開後轉中火煮10分鍾。」

 

「最後轉小火熬半小時。」

 

「每間隔五分鍾攪動一次。」

 

這是我專門為傅晏學習的熬粥方法。

 

因為怕忘記，特意記在便籤上，沒想到這時候被他發現了。

 

傅晏望著一個個文字，眼神失焦。

 

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早上一起床就能看到餐桌上的一碗粥。

 

那時林昭昭就站在廚房門口，微微探出頭。

 

她是那樣小心翼翼的望著自己。

 

可他做了什麼呢？

 

「林昭昭，不要做這些事來惡心我。」

 

「我恨你，林昭昭。」

 

說罷，他看見女人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

 

隨後默默把頭縮回廚房中。

 

然後，門鈴響了。

 

他自然的走上前。

 

從白思思手中接過了路邊早餐店買的預制粥。

 

20.

 

傅晏終於忍受不住。

 

巨大的痛苦和自責像泥潭一般困住了他。

 

他舉起拳頭狠狠砸向自己的心髒。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再見林昭昭一面。

 

他痛苦著，嘶吼著。

 

「昭昭，再讓我見你一面。」

 

「昭昭……」

 

突然，他想到了S。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病態的興奮。

 

他看向客廳的藥箱上的安眠藥。

 

倒出了一大把後，他又像是意識到什麼。

 

他將藥片扔在地上。

 

四處環顧一圈後，他將視線落在一旁的塑料袋上。

 

隻見他拿起塑料袋，套在自己的頭上，然後狠狠的打了一個S結。

 

臨S前，他嘴角還掛著笑。

 

「昭昭，讓我也體驗一遍你的痛苦。」

 

「昭昭，我來陪你了。」

 

他的靈魂出現時，我正正好在他面前。

 

看著他激動得要上來抱住我的樣子，我嫌惡的轉身。

 

「傅晏，你這樣做又是何必呢。」

 

聞言，男人的手臂緩緩垂落。

 

他那見到我的喜悅漸漸淡去，說話的語氣還是那樣溫柔。

 

「昭昭，我S了你不開心嗎？」

 

「我罪有應得了。」

 

他聲音很低，帶著一絲卑微的乞求。

 

「不。」

 

「傅晏，我巴不得你長生不老。」

 

「我要你孤獨終老，生不如S。」

 

傅晏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臉上的笑意也掛不住了。

 

「昭昭，你說什麼？」

 

一陣風輕輕拂過，穿透我的身體。

 

我的語氣也逐漸變得冰冷。

 

「我說，你不能S。」

 

「因為我，林昭昭。」

 

「永生永世都不想看見你——傅晏。」

 

21.

 

離開人世間之前，我最後去看望了秦雨。

 

她將原本的花店賣了，在海邊新開了一家。

 

裝修很漂亮，還有一個漂亮的名字。

 

「昭昭。」

 

門外不像從前那樣擺滿了各種鮮花。

 

隻剩下了一團團一簇簇盛開的太陽花。

 

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名字——昭昭。

 

門前的小黑板上寫著娟秀的字跡——

 

「如果可以，帶一朵太陽花走吧。」

 

「隨便去到哪裡。」

 

「哪怕天涯海角。」

 

「願她盛放，願她昭昭。」

 

我靜靜地走進店裡，坐在窗邊的位置。

 

窗戶上掛了一串風鈴。

 

奇怪的是。

 

無論風怎麼吹，它都不會響。

 

我沒在意，還像以前一樣撐著下巴看她插花。

 

那時，我總愛突然遞上一支我喜歡的花。

 

她總會笑著罵我添亂。

 

可是轉頭又會想方設法把我精挑細選的小花融進她的作品。

 

但現在我拿不起花了。

 

再也不會有人故意搗亂了。

 

我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她。

 

她應該是走出來了吧。

 

臉上帶著微笑，嘴裡還哼著小曲兒。

 

嗯。

 

不得不說。

 

她自己一個人插的花好看多了。

 

這是我在人世間最後一個傍晚，夕陽將整個海面暈成黃色。

 

粼粼的閃光，隨搖曳的波紋蕩漾。

 

我看了看牆上的掛鍾。

 

該走了。

 

夕陽下，她鬢角的發絲被鍍了一層金光。

 

我朝著她輕語。

 

「秦雨，我要走了。」

 

而她仿佛感應到了什麼一般，驀地抬頭。

 

正盯著我的方向。

 

她眼中泛起淚光，卻又勾起微笑。

 

我消散之際，隻聽到她哽咽著說。

 

「風鈴響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