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現在的能耐,掏出四十五萬的大學導師周麟已經是你接觸的天花板了,卻是我最低的下限。你撿個垃圾,別總覺得贏過我行嗎?」
「少看腦殘小說,多自尊自愛!」
13
也不知宋明蕊聽沒聽懂,甩下一句「你就是嫉妒」,便哭著跑走了。
上司與中年男人聊得頗為投緣,打算一起吃頓晚飯,談談項目的事。
臨走時她耳環落下了,讓我們在球場外稍等幾分鍾。
她剛剛離開,周麟的身影從遠處出現。
他停好共享單車,紅著眼尾向我走來——
「顧予知你就這麼飢不擇食是嗎?為了錢連老男人的床都爬!」
我快速思考,最後決定裝作不認識他。
周麟怒極反笑,揚起下巴質問我:
「別說你們隻是談生意,我還不知道你們銷售談生意就是喝酒上床,為了生意連下限都沒有了。還是說你就想傍大款才踹了我啊?」
中年男人是正經上市公司的老板,明面上一派和善,其實目光已經漸漸冷了下來。
我正要喊保安,周麟突然衝上來搶走了我的球包,狠狠丟在地上砸爛——
「這些老男人有幾個臭錢你就那麼喜歡嗎?你憑什麼嫌棄我!」
那球包裡,有陸晏州七十萬的球杆!
14
我報警將周麟抓走了。
在警局裡他仍然紅著眼,一副高高在上審判我的樣子。
民警讓我們先談談私了。
我靜靜望著周麟的臉,想從他清雋的眉眼中找回初見時那種悸動。
結果五分鍾過去,連我為什麼喜歡他都記不得了。
「周麟,你不會單純地以為我們是感情問題吧?」
「宋明蕊犯錯,可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啊。
是你從心裡就沒尊重過我,你覺得我學歷低年紀大,不配用高檔的東西,出門談生意就是靠上床。
你總把我的付出視作理所應當,把我想象成過期商品促銷都沒人要。
其實是你更害怕被比較吧?
害怕我發現外面的男人比你更好,你怕被拋棄吧?」
周麟青筋暴起,驟然從椅子上跳起來要揮拳打我。
民警高聲呵斥,慌亂間,他的拳頭撞上了我的手機,把一封郵件群發了。
他愣了兩秒,沙啞問我:
「你發了什麼東西?」
「發了一些東西給你們學校的人看。」
「這就是你挑釁我的後果。」
周麟瘋了似的大喊:
「你有病吧?你Ṫũ̂₎知道傳播聊天記錄犯法的嗎?我現在就起訴你!」
聊天記錄算隱私。
朋友圈可不算。
我隻是把半小時前,宋明蕊的一條僅我可見朋友圈,發送給了全校的人一起品一品:
【師母總說我導不好,可他明明那麼好的一個男人。女孩子不被男人疼惜,有時候多找找自己的原因鴨!】
後面帶了九宮格圖片,都是他們之間的「親密」聊天。
雙十一清空購物車。
發紅包請小豬咪吃下午茶。
零點祝她生日快樂。
......
周麟整個人愣在原地,臉上慢慢褪去血色。
民警問我談好了嗎,我笑著起身:
「有什麼可私了的?高爾夫球杆照價賠償,少一分錢,我會起訴他到S。」
15
陸晏州搬出我家那天,我內疚地請他在全市最高檔的餐廳共進晚餐。
那菜單看一眼就肉痛,可我含淚忍住了。
陸晏州抬眸看了我一眼,修長的手指在菜單那一串零劃過,最後停在了法國藍龍上。
我心痛欲S,他眸色玩味道:
「難過的話,也可以不用假笑的,有點醜。」
「我又難過又內疚啊。說到底還是我沒有保管好你七十萬的球杆,我該賠罪的,請隨便點沒關系!」
陸晏州唇角漾起一道弧度。
他的西裝外套搭在一旁,工整的襯衫扣子解開兩顆,隱隱約約露出鎖骨,好似與友人聚餐那般慵懶隨意。
意識到他在開玩笑,我紅著臉錯開目光,抿了口香檳。
卻想了想又問:
「其實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放心把球杆交給我啊?
到了球場我才發現,我那身裝備就是幼兒園級別,太廉價了。
可你當時也沒嫌棄我,還幫我換了手套,最後默默把球杆借給我.....出於社交禮儀的話,看破不說破就好了,沒必要幫一個普通的員工吧?」
陸晏州微愣,下意識撫了撫刀叉,又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這樣問是不是太直白了?」
我歪頭笑笑:
「是有點,不過我想知道答案,我一定會直接問出來的。」
......
晚餐之後外面下了很大的雨。
服務生在店門口打傘送每位顧客。
輪到我們時,陸晏州接過雨傘撐開在頭頂,示意我一起走。
滬城在靠海的南方,從小到大沒有哪場雨我能全身而退。
可這一晚坐進車裡時,我的裙擺還是幹幹淨淨的。
關車門前,陸晏州將服務生打包的一份姜茶塞進我手裡,眸色坦然:
「你問我到底是怎麼想的。
就是覺得你很真實,也許值得一個更好的人。」
他黑色大衣的左肩膀完全湿透了,水珠慢慢向下淌。
手機裡彈出付款重復,晚餐的錢被原路退回銀行卡的瞬間。
我好像明白了什麼。
16
周麟的事在學校影響非常惡劣,他被停職檢查。
如果湊不齊七十萬還要坐牢。
他真的怕了。
家裡幫忙賣掉了農村的房子,加上手頭積蓄才湊到九十多萬。
賠了高爾夫球杆,還清我的欠款,也徹底了結我們之間的恩怨。
轉賬那天,他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屑嗤嘲:
「四十五萬買你九年青春,我也不虧,我倒要看看今後你能找到什麼好男人,比我優秀的有幾個。」
我看著轉賬記錄,笑著送他一句話:
「下次談戀愛前,先把你那牙籤的陽痿治好了哦。」
周麟一整個破口大罵,往日裡斯文儒雅的形象全都不顧了,紅著臉在餐廳摔東西。
「我告訴你,我不在學校教書外面公司搶著要!比你年輕漂亮的姑娘一抓一大把,都是眼巴巴等我結婚的好女孩!」
我沒有回頭朝店外走。
外面陽光正好ƭû¹,一片坦途。
17
新一周去公司,我的心情已經調整得很好了。
在樓下買咖啡時,遇見了正在等待的陸晏州。
他歪頭看了看我,周身的冷漠疏離好像一瞬間散去。
「喝什麼?」
「想裝一下的,但我隻喝過冰美式和拿鐵,這兩樣今天都賣完了。」
陸晏州輕勾唇角:
「這家店主推澳白,不過澳白是中焙加了牛奶,口味偏柔和,如果你喜歡更苦的,直接嘗試意式濃縮。」
我點點頭,掃碼點單。
陸晏州卻楞了一下,輕聲開口:
「其實我犯了一個錯誤,這家店的特色是淺焙澳白。也許見到你後我在緊張,所以說錯了話。」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仿佛已經看到了他從小到大都認真嚴謹的優等生模樣。
也許基因真的會決定什麼。
有的人明明是一起長大,可他的每一面都是你不認識的模樣。
而有的人,言行如一,從未改變。
「陸總,知道你也會犯錯,我反而不那麼自卑了。」
「要是你完美無缺,我還真的不敢碰。」
陸晏州下意識皺眉,臉頰卻不可抑制地泛起微微紅暈。
咖啡做好之後,他故意撞了一下我的手。
「可以碰,這樣就碰到了。」
......
本以為咖啡店是個小插曲,沒想到下午的時候,一封群發郵件在公司傳開了。
有人偷拍了我和陸晏州的照片,給所有人看。
剛收到郵件時,辦公室並沒掀起什麼風波。
大約過了半小時,宋明蕊故意咬著奶茶吸管八卦道:
「天吶你們看到郵件了嗎?咱們顧經理和陸總......」
「他們是不是偷偷在談啊?」
「可我記得顧經理是我導師的女朋友,兩個人談九年了......她升職這麼快,是不是走了點捷徑......」
剎那間,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宋明蕊臉上。
她垂眸暗自竊喜,想聽謠言繼續發酵。
可是辦公室鴉雀無聲。
一抬頭,我站到了她的面前。
「還有什麼故事,你都說一說啊。」
宋明蕊滿臉通紅,賭氣似的站了起來:
「你敢做就別怕人家說啊!我說得哪裡有錯?!」
這時候,一旁的女同事輕聲開口:
「照片和郵件都是你做的吧?畢竟咱們部門就你一個實習生不懂規矩,會做這麼幼稚的事。」
宋明蕊嘴角的笑容瞬間消失,額頭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你們沒證據怎麼知道是我?別血口噴人啊!」
證據?
恐怕宋明蕊還沒搞清楚,生活不是狗血偶像劇,她造謠什麼,別人就信什麼。
她實習的地方不禁止辦公司戀情。
更何況。
這裡是最注重個人隱私保護的外企。
她不該觸碰這條紅線。
「不是,我就是拍個照片,不小心按了群發......」
宋明蕊臉色煞白,一瞬間緊張到聲音都在發抖,兩隻手不停摳著衣角,可惜沒人會可憐她。
18
宋明蕊是校企合作硬塞進來實習生,犯錯被開除是很嚴重的問題,要記入檔案的。
她要對校方解釋。
沒想到解釋的結果竟然是,周麟被開除了。
出通告那天我恰好在外面談客戶。
隔壁就是周麟向宋明蕊求婚。
宋明蕊無辜地炸了眨眼,笑問他:
「老師,你不會以為我們在交往吧?我才 22 歲,爸媽工作穩定,城市戶口碩士學歷,我不可能嫁給一個 32 歲的農村老男人。」
「你當老師那點錢,還沒我爸退休金多。」
周麟猝然愣住,用力攥緊了求婚的金戒指:
「我要是不在學校教書,去外面隨隨便便就能找到月薪十萬的工作,過兩年你生了兒子,我給你在老家買房......」
宋明蕊嫌惡地打斷他:
「可是我男朋友不同意。他是一米八又高又帥的體育生,家裡住別墅,你.......你用 S 號都大。」
周麟重重捶了下桌子,憤怒到暴跳如雷:
「你他媽的別給臉不要——」
話音未落,學校開的通告出來了。
他滿眼震驚,不敢相信自己的罪名是性騷擾女學生,宋明蕊全身而退。
宋明蕊心虛地喝了口咖啡,輕聲道:
「我隻是發錯了一條消息,是你主動誘惑我,跟我曖昧不清。
你還用畢業來威脅我,我能怎麼辦呀?
我根本就不想去什麼外企實習,都是你逼我的,所以我才找個借口被開除。」
「宋明蕊你他媽的胡說八道什麼!」
周麟再也克制不住,一巴掌抽了過去。
店裡亂作一團,他被幾個路人SS按在地上,隻剩一雙腥紅的眸子SS瞪著宋明蕊,恨不能將她生剝活吃了。
餘光瞟見我在一旁看熱鬧,周麟徹底破防,趴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
19
周麟是被學校開除的, 有案底在身, 投遍了簡歷都沒公司敢要他。
做獵頭的閨蜜某次八卦提起他, 笑呵呵地告訴我:
「這人全行業出名, 估計咱這代人退休之前,都沒公司敢收他。」
「我聽說他回老家結婚去了, 一家四口擠在小平房裡,也是活該。」
我一口咖啡噴了出來,問哪個女孩這麼倒霉。
「聽說就是他當年猥褻的那個女學生。」
細打聽之後我才知道, 宋明蕊雖然甩掉周麟,和體育生甜甜蜜蜜交往,但她本性難改,很快又手滑把性感照片發給了新工作的上司。
不巧的是, 那上司是體育生的舅舅。
體育生終於明白自己綠帽高戴,一氣之下把兩人的小視頻發到網上任人觀看,拍了兩個月宋明蕊才發現!
她被體育生踹掉,不幸的是肚子裡已經懷上孩子。
她出身不錯, 可是家裡極其保守,媽媽當時氣得心髒病發走了,爸爸和弟弟決定跟她斷絕關系。
宋明蕊實在走投無路,想起了讓周麟解盤。
在鬧得沸沸揚揚的小視頻底下, 我看到了前同事的一條評論:
【用最大惡意侮辱同為女性的人,這樣的結局不是遭到反噬, 罪有應得嗎?】
本想惋惜, 看完這條倒也沒什麼惋惜的了。
能說的話我已經說過了。
剩下的隻有尊重,祝福。
......
「說起來,顧予知你真的變了, 從前你都不舍得跟我們出來滑雪。」
「我隻是想好好地愛自己,然後......遇見對的人。」
說話時, 我看到陸晏州從雪場的深處走來。
身上是明亮幹淨的白色滑雪服,帶著一種沉澱過的慵懶氣場,讓人莫名想要靠近。
他把還飄熱氣的咖啡遞到我手中, 在氤氲起的霧氣裡, 笑得眉眼舒朗。
「所有咖啡都賣完了,還剩一杯朱古力,我知道你喜歡甜的。」
滑雪場是陸晏州的父親在經營, 我問他聊得如何, 他無奈地笑了笑:
「還是老樣子。生母過世後, 他娶了我不喜歡的女人, 變得和那個女人一樣討厭。」
「哦對,我還有個一串黑料的弟弟。」
「我讀書時有個前女友,談了五年,最後被她騙光所有錢差Ṫŭₑ點S在國外。」
我頭痛地聽完這段八卦。
朱古力的味道很甜, 讓整個身體都變得暖融融的。
陸晏州突然用微涼的指尖輕撫我的臉,指腹細細摩挲著:
「顧予知,我的人生也充斥著不完美, 不體面, 歇斯底裡。」
「這樣的我,你還敢不敢碰?」
我安靜垂眸,用手中的杯子輕輕撞向他的右手。
「敢。」
「也許, 還敢碰得更深入一點。」
萬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請保持心髒的振動。
因為總會遇到那個人,與你共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