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我正坐在秋千上,一搖一晃品著手裡的書。
餘光中瞥見牆頭上忽然有道視線,我抬頭就與他對上。
他動作幹淨利落,一個翻身就坐在牆頭上,少年的意氣風發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山不見我,那我就去見山。」
他一臉無賴,卻又生得風流倜儻,讓人討厭不起來。
在他堅持不懈的S纏爛打下,我還是逐漸動了心。
他偷偷帶我來陸府,自豪指著親手搭建的秋千,向我求誇獎。
「如何,專門為你做的。」
「等你嫁進來,我便日日給你推。」
我們的這場緣分是他苦苦求的,如今也是他親手掐斷的。
07
我摸上秋千,閉著眼睛感嘆物是人非。
在宮裡我是個舉足輕重的婢子,在陸府,我隻是個被困後宅的小妾。
我的自己的性命都做不了主。
想的多,身子也跟著單薄了許多。
我原以為陸景珩娶了妻子,怕是一年半載都不到他的面。
沒曾想當晚他就拋下新娘子來見我。
開門的那一瞬間,我還以為自己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正乖乖在新房等他。
大紅喜袍包裹住他勁瘦的身子,行走間衣擺微動。
襯得他面如冠玉,玉樹臨風。
懷中還抱著一團白色,隨著步伐微微晃動。
「丫鬟說你不甚開懷,我給你帶來一隻狸奴解悶。」
懷中的小東西聞言也跳到我的懷裡,小小的雪白一團,懦懦朝人叫喚著。
陸景珩將它放在桌上,拿起毛球逗它。
這是一隻嬌生慣養的狸貓,所以 它不適合我。
我無聊地把眼睛挪向窗外,任由思緒萬千。
陸景珩放下手中的東西,從後面貼近我,「不喜歡?」
我心中膈應的很,稍稍拉開距離。
他顯然被我的動作傷到了,愣了一下。
隨後強行逼我看著他,「還在想你那S去的侍衛?」
我不明所以,抬眸望他。
我哪裡來的侍衛?
他命人將偷偷跳到懷裡的狸奴帶了下去,臉上似笑非笑。
「不錯,如你所想,我這些年從未將你忘卻。」
他的話很輕很平靜,卻令我如刀劈斧砍般疼痛。
所以他再次見到我時,還能肆無忌憚玩弄我。
我看著他熟悉的眉眼,卻又感到那麼陌生。
故人依舊,隻是面目全非。
或許困在那段回憶裡的隻有我。
「李君,你李府覆滅的前一天,我偷偷去見過你。」
他慢慢掰開我緊撰著的手,說出的話一個字比一個字更加傷人。
「你猜我瞧見了什麼?你負了我們之間的誓言。」
我猛然瞪大雙眼,不可置信望著他。
他卻輕輕把手蒙在我雙眼上,「怎麼?很意外是不是。」
我忽然笑了,笑得樂不可支,笑得前翻後仰,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所以那次去宮裡,公主又跟他說了什麼?
或者他又自以為是發現了什麼,於是他就這樣踐踏我。
我是有一個貼身侍衛,身家性命都系在我的身上。
08
被抄家的前一晚,他現身在我面前,說要帶我離開。
拉扯之間,他忍不住敞露心扉,向我表明愛意。
「小姐,我自幼習武跟在你身旁,支撐我堅持下來的是再見你一面。」
「我可以S,但是小姐你不行。」
「奴才求求您,跟我走吧。」
那時的我還不相信爹爹會做出這等事,S活不願意。
他最後苦笑垂著頭,夜風將他的衣擺吹得啪啪作響。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伸手緊緊抱住我。
耳邊隻剩下一聲嘆息,「小姐……」
「放肆。」
我又驚又恐,憤怒之下打了他一巴掌。
他立馬放開我,跪在我腳邊,一雙眼睛微紅盯著我,「請小姐責罰。」
我嘴唇顫抖,半晌也沒說出什麼話來。
耳垂忽然傳來一陣刺痛,陸景珩咬著牙,「你笑什麼?」
「公主說的對,當初她救你的時候,你為了他尋S要活。」
我不欲爭辯,卻被他下一句話吸引了去。
「若我說,你的小侍衛沒S呢?」
我陡然推開他,著急比劃著,「他在哪裡?」
當初我要是令他先走,或許還能少牽連一個人。
陸景珩淡淡看著我,扯出一個極冷的笑,「你怎麼那麼賤。」
說罷他憤然甩袖離去。
屋裡湧進一堆侍女,防止我尋S。
出乎意料的是,我很平靜。
平靜的看著窗外,平靜活著行屍走肉的生活。
這天我忽然想起那件未繡完的嫁衣,就讓侍女替我拿了出來。
Ṫü₇當著侍女的面,我用剪刀三兩下就攪得稀碎。
嫁衣隻為心上人所繡。
陸景珩對我沒有絲毫信任,我如今心如S灰。
他不配我一針一線的情感。
陸景珩來找我時,我正坐在火爐旁。
旁邊放的是幾片布料。
「李君,你在做什麼?」
我面無表情,一片接著一片扔進火爐裡。
看著火舌漸漸纏繞住它們,然後慢慢的化為烏有。
陸景珩不顧燒得正旺的大火,急忙去搶奪,卻什麼也沒抓到。
他忽然紅了眼,大手牢牢禁錮住我的肩膀。
「阿君,你就這樣恨我嗎?」
09
見我沒有任何回應,他投進我的頸窩,一滴清涼的淚珠滾入我的身體。
「罷了,我不計較了。」
「你愛別人也好,我也罷,如今你就在我身邊,我絕計不會放開你的。」
聽著他的話,我隻覺得渾身疲憊,他真的令人發笑。
這算什麼?
打了一巴掌再給顆糖嗎?
可我已經不稀罕了。
陸景珩撇下身上的萬千公事,親自帶我去涼山避暑。
這陣仗很大,一同前往的還有公主。
我和公主坐在馬車上,相顧無言。
一向對我沒有什麼好臉色的她居然沒有出言挑釁。
反而眼中帶著憐憫,那是對玩物的輕視。
「嘖,真是可憐。」
我淡定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動作一氣呵成。
「嗤。」公主搖了搖頭,輕輕勾起我的下巴,靠近我時,身上的香氣迎面而來。
「你知道陸景珩為何帶上你嗎?」
我誠實搖了搖頭,歪頭看著她。
看得她一陣火大。
她手上發力,狠狠把我的臉甩到一邊。
「因為你那個的小侍衛啊。」
「他可沒S啊。」
話落馬車一陣搖晃,我緊握著杯沿的手指泛白,茶水微微灑出來一些。
車簾Ťůₐ忽然被人從外頭掀起,陸景珩一身寒意,逆著光出現在我面前。
燥熱的風鼓起他的衣擺,他忽然將我拉了出去。
就在我要跌倒時,他翻身上馬,一把把我撈到他的懷裡。
身後傳來的溫度無不提醒我,陸景珩正和我共騎一馬。
他從背後貼近我,頭輕輕靠在我的肩膀上,「別怕。」
我靜了靜,頭一次主動問話。
「你帶我來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的那個侍衛呢?」
他本來還算柔和的目光在看見我打的手勢後,漸漸冷了下來。
腰上一陣悶痛,原來是他無意間緊緊捏住了。
如利劍出鞘般的眼風掃在我臉上,我卻沒有絲毫懼怕。
我如今連活著的意義是什麼都還不知道,更何況是他的威脅。
就在我以為陸景珩會把我扔下馬的時候,他猛的閉上眼睛。
深吸幾口氣後才壓下自己的火氣。
隨後一手抱住我,一手牽起僵繩。
雙腳發力,馬蹄便一絕騎塵。
在呼嘯的風中,我清楚聽見他的聲音,「我愛你。」
「之前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10
難道踐踏我,侮辱我,傷我的種種件件也是迫不得已嗎?
我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涼山位於邊境的交界處。
再過去一點便能看見連綿不絕的山和倘大的草原。
聽路過行商的商人描述,幾年前草原出現一個年輕的首領。
短短幾個月就憑著自身的能力當上了統主。隊伍在他的帶領下也逐漸有了規模,專S我朝的官員。
我聽得出身,陸景珩隨手將一件披風蓋在我頭上,打橫抱我下馬。
白日裡陸景珩就隔著一道珠簾處理公務,夜晚就擠在我的床邊。
公主也不是沒有鬧過,隻是在陸景珩冷冷的目光下,她還是憋了回去。
我想得知小侍衛的下落,便有意討好陸景珩。
比如他在我門前猶豫不決時,我會主動推開門。
他們在書房謀算著計劃時,我會準備好羹湯。
半夜為他留燈,天涼為他加衣。
他見我回應他,喜出望外。
「你還記得嗎?」
「你曾說過,人生在世,想要見見遼闊的大草原,我沒有忘記。」
陸景珩纏綿著勾起我的發絲,邊說邊為我披上一件披風。
「外面風大,披上免得著涼。」
我看著他嫻熟地做了兩隻紙鳶,便想起年少時他也曾在上元節做了燈籠哄我開心。
那時年少不知愁幾許,滿心歡喜和他走在車水馬龍的街上。
周圍熱鬧非常,人聲鼎沸,他小心翼翼將我隔絕在人海裡。
手上提著是他親自做的燈籠。
「你怎麼會做這個?」
我看著他別過臉,耳尖有點泛紅,開口時竟然帶著幾分羞澀,「這上面的美人圖是你的一舉一動,是世上的獨一無二。」
「隻有我能做,也隻有我會做。」
說完他負於背後的手悄悄的伸過來,在寬大的衣袖遮掩下,試探性碰了碰我的衣角。
見我沒有拒絕,他這才大膽些,牽住了我的手。
我們從熙熙攘攘的人群逛到寥寥無幾,從燭光璀璨到繁星點點。
久到相握的掌心都出了汗,他也舍不得松開。
回憶忽然被一雙大手打斷,陸景珩從身後攬住我,放飛手中的紙鳶。
「天上是距離神最近的地方,隻要你對著紙鳶許下願望,神就會實現。」
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喑啞卻又清晰。
我轉頭對上陸景珩的眼睛。
11
他的眼底不再有摯誠,反而遮蓋著一層又一層的陰霾。
我望不進他的眼底。
這看似的愛又有幾分真心。
陸景珩,你得見我嗎?
一陣風沙伴著馬蹄聲席卷而來,陸景珩將我攬到身後。
越過他的肩膀,我卻將馬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正是小侍衛。
顯然侍衛也認出了我。
其實不然,侍衛可能專門為我而來的。
我瞬間明白了什麼,焦急向他打著手勢。
讓他快走。
「小姐……」
他還來得及高興,隻見一支利箭帶著破竹之勢朝他飛射過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空闊的草原上圍上一堆人拿馬。
陸景珩還保持著弓箭的姿勢,果斷冷靜,「反賊已S,立刻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