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紅了眼。
下一刻，一沓書信就那麼大剌剌地甩在桌面。
慣性之大。
最頂層的一張被甩掉，落在我的腳面。
書信裡。
洋洋灑灑，每一句都是濃烈的愛意，可要寄給的人，卻不是我。
而是一個叫瑩瑩的姑娘。
信裡說，長公主隻是個爛貨。
玩玩就算了，還是我的瑩瑩，如潤如玉。
最後的落款。
文徵。
我不知道哪裡來的記憶，瞬間記起，這是裴念安的小字。
絲竹聲，仿佛這一刻徹底停頓。
我的顱內轟鳴。
沈昭卻一張一張把信件鋪到桌面。
「樂安，你看看清楚，我早就告訴你了，裴念安不是什麼好人！」
被他捉住手臂。
我不知哪裡來的怒意，一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臉上。
沈昭愣住。
周圍的公子哥兒們也沒了聲息，所有人呆滯地看著眼前的變故。
我拿起扇，轉身就走。
到了門口，卻已經有人等在那裡。
欲言又止地朝我行禮。
「殿下……」
王詩情遲疑，咬了咬唇，還是開口，「最近，沈昭聯系了不少的能工巧匠，臣女不知道是為什麼……
「也不是要替誰說話……」
她紅了臉，「就當感謝殿下，替臣女解圍吧……」
她不等我的回應。
轉身又跑進了樓裡。
文字閃爍。
【什麼什麼……這又變成了女性互助嗎，不是我說，女主好可愛啊。】
【我怎麼突然間覺得公主病也挺好的，這世界一定是癲了。】
【我怎麼……有點磕……】
【磕+1。】
【不是你們到底在磕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啊！】
【我覺得你們還是別忘了，男主這幾天對待女主的態度，追到手了管都不管，滿眼都在公主病身上好噶？】
18
回府。
恰好趕上了侍女遞上來信。
拆開來，字跡和那日的一模一樣。
信封下落的小字。
文徵。
怒意升騰。
我的視線落在一件件治好的成衣上。
腦子裡控制不住的一遍遍回想那張信紙。
成衣仿佛都長了嘴臉。
惡意滿滿，嘲笑我惦記上了處心積慮的男人。
丟了茶碗，「把這些衣服都燒了！」
繡娘嚇了一跳，連連稱是，退了出去。
我控制不住。
在屋裡來回的轉。
這世道，真真是不公。
女子的事情就要藏著掖著。
男人卻不用。
就算有過風流韻事，該娶妻還是娶妻，連風流都變成了美談。
真快啊。
又髒了一個。
醉意上頭，我想，面首的的事情還是緩緩。
即便是從小認識到大，人也未必靠譜。
乏味。
醉意上頭，睡了個天翻地覆。
醒來後。
又是接二連三的書信。
我煩了，幹脆跑去了江南行宮。
品嘗特色時，卻突然被反胃的感覺倒灌。
身邊人講著不流利的京話。
消失了小半月的文字又出現在我的面前。
【什麼什麼？按照狗血劇情來看，長公主不是懷孕了吧？】
【這個孕反時間，男主的？】
我愣住。
下意識地把手貼在小腹上。
有孕？
19
我不願意成婚。
還要感謝父皇母後。
我還沒滿月，父皇就找到了自己的『真愛』，為了『真愛』，幾乎要遣散後宮。
事情鬧得很大。
直到皇祖母出面，才制止了這場鬧劇。
可我的父皇仍然是個情種。
為了『真愛』，不再進其他宮裡一步。
我是父皇唯一的公主。
也是命好，生在了『真愛』出現之前。
可我的母妃早就瘋癲了。
得不到男人的寵愛。
又在深宮裡日復一日。
一個沒有被愛過的公主，怎麼會相信愛情呢？
掌心溫熱，小腹上感覺不到絲毫那裡多了一條生命。
我猶豫。
這個未知性別的小東西，讓我多一絲不可否認的希冀。
萬一……
她會愛我呢？
20
思緒紛亂。
但直覺告訴我，此時此刻，我應該回京。
馬車停下。
狼狽的身影衝到我的面前。
「樂安，你為什麼要拉黑我！」
他的嘴角帶著青紫，風塵僕僕。
我皺著眉，企圖和他拉開距離。
裴念安卻執著地握著我的肩膀，眼尾微紅，「殿下，我沒做錯什麼。」
毫無意義的解釋。
我推開他，「本來，就說好了不談情愛。」
他愣住。
露出受傷的神情。
不遠處，有人抱著帶著露珠的花朵跑過來。
「樂安，終於舍得回來了。」
沈昭的臉上帶著傷。
和其中一人對視一眼，立刻有人開口，「殿下，沒有你，沈世子都快足不出戶了。
「這不，聽說了你要回來，起個大早帶我們來接。」
他微笑。
「確實，沒有你的京城，沒有一點生趣。」
他順勢把鮮花塞進我的懷裡。
「先送你回府，休息休息。
「明天一起去新開業的館子？」
周圍，有沈昭的狗腿起哄的聲音。
濃鬱的花香氣，像是激起了我胸腔中的驚濤駭浪。
實在忍不住，彎著腰幹嘔。
沈昭慌忙跑過來，「怎麼回事，被馬車顛簸的？」
我扶著膝蓋站起來，侍女送上了朝貢來的珠子，凝氣安神，「本宮有孕，就不陪你們渾鬧了。」
我往前走。
沈昭卻傻傻地愣在原地。
下一刻，小跑到我身邊。
遲疑幾秒，嘴唇微微顫抖，「確定是有孕了嗎，那公主怎麼打算……」
他像是有些慌亂。
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完整的話。
頓了頓，我還是笑道：「世子安心，本宮的孩子，有爹。」
21
有人從不遠的地方飛快跑過來。
眼睛锃亮。
「殿下，樂安，是我的嗎，是不是……」
他的手想要伸到我的小腹上。
卻馬上被人截住。
「裴念安，你有什麼資格？
「就憑你這種髒貨？」
沈昭冷笑，「樂安早就看到了你做的髒事，你以為你還有上位的機會？」
他們亂糟糟的。
我幹脆直接上了馬車。
「別管他們，直接撞過去！」
22
回到府中。
被反胃折磨的起不來床。
一遍一遍地吐著吃進去的東西。
開門聲響起。
我以為又是侍女送來的東西。
打開門，香氣四溢。
東街的蓮花酪……
隻有剛出鍋才會有這種味道……
我睜開眼。
卻見男人乖巧地離我遠遠的。
「你怎麼進來的？」
我吐的難受，語氣並不好。
裴念安委屈，「翻牆。」
他像是怕我叫人，連連解釋，「殿下，我不髒的……」
他擠進來，不知道從哪拿到的書信再次遞到我面前。
「這些信不是我寫的，殿下。
「雖然模仿的很像，但是你看，他的信裡，文字明顯比我的撇長。」
我一時間有些茫然。
這又能證明什麼？
他卻急了，「殿下，這些東西都是模仿的，不是我寫的，是那個孫子陷害我。」
有孕。
真是讓我變得有些遲鈍。
還沒想通時，裴念安附身壓下。
就算掙扎，他也始終吻著我的唇不放。
口腔裡隱隱傳來了血腥味。
我突然記起，他在床笫之間說的那些話。
「乖乖，你怎麼這麼軟。」
是了，裴念安是典型的紈绔，如珠如玉那種文绉绉的話，他是說不出來的。
腸胃，在鬧著抗議。
讓人無法抵御蓮花酪的香氣。
他像是看出來了，一邊把糕點拿出來，一邊小心翼翼地看我。
「殿下，別生氣……」
溫熱的糕子下肚。
思路也漸漸清晰。
我仰起頭。
「這個孩子，不是你的。」
他愣住。
嘴角有些苦澀，「沈昭的嗎。」
他規規矩矩地坐在我的對面。
「我，隻要你不和沈昭在一起……我也不是不可以……」
他語無倫次地，表達著自己的心。
【我怎麼有點磕他們倆了？】
【樓上你醒一醒啊，那是長公主啊，女毒女配啊，早就不知道和多少人發生關系了，不要隨便磕什麼惡毒 CP 好嗎？】
【問題是，主 CP 也沒那麼好磕啊……】
那些文字沉默。
同樣沉默的還有文字下我。
「裴念安，你圖什麼？」
他明知道我沒有招驸馬的打算。
他有些頹然，「殿下一點都不知道，我去參軍是為了你麼……」
我愣住。
一時間鬧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卻被他握住了手，「殿下，隻要是你，不論什麼，臣都不介意……」
後記
1
沒有人知道在宮裡因為身材被排擠的裴念安有多麼沮喪。
好在，宮裡有個姐姐。
她代表著正義，明確告訴過大家，不允許排擠新來的弟弟。
可書院裡有個壞家伙。
每次公主姐姐不在，就會帶著人陰陽怪氣。
裴念安覺得他這輩子都和他做不成兄弟，隻有公主姐姐，是宮裡最好的人。
直到他看到了公主姐姐在牆外面偷偷的哭。
那次, 沒有沈昭這個討厭鬼。
也許是裴念安看的時間太久。
姐姐回頭看他, 「不許你盯著我。」
裴念安下意識地回頭不看。
卻沒有走。
幾秒後，聽到姐姐忍不住傳出的哽咽。
「太子的生辰舉國同慶, 我的生辰，父皇忘了嗎。」
裴念安愣在原地。
可當他飛快地跑到宮外，回來時，宮門卻早早就落Ŧų₎了鎖。
裴念安想。
或者他的存在感還是太低。
如果能像沈昭那麼好看就好了。
那樣的話。
有他的陪伴, 公主姐姐能不能不要哭了。
2
不管說了多少次我沒有招驸馬打算。
依舊被裴念安纏著。
他像是徹底放棄了自己的身份，就賴在這裡陪著我。
起初還會趕他。
可隨著蓮花酪一次比一次溫熱，也就算了。
四個月時, 我在洗澡。
不小心碰掉了什麼。
他冒冒失失地闖進來，見我無事又松了口氣, 目光漸漸炙熱。
「殿下，四個月了，可以了吧。」
3
我沒有再去打聽沈馳舟的生活。
卻見到文字時刻幫我轉播。
【女主傷心S了, 當初追她的時候那麼熱情, 現在公主病懷孕了，他又悲傷春秋搞這一套, 好像把事情都怪到了女主身上。】
【哎，昨天晚上本來就不是女主自願的好吧, 女主被用了強, 加上他的甜言蜜語才被洗腦了。】
用強？
我發現自從有孕，我的八卦心思尤為的重。
一字不落地看著那些文字。
想了想，還是聯系了人。
做點好事, 給王詩情送去了一位壯師。
用不用啊, 那就是她的事了。
4
孕晚期。
一睜眼裴念安就不在府裡。
情緒失控，難以控制地飆出眼淚。
直到房門被人推開。
裴念安手裡的首飾盒掉在地上, 「殿下, 你怎麼了？！」
被哄了好一陣。
他才告訴我, 「殿下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我忽然想起。
今天是我的生辰。
已ṱű²經有很多年, 沒人再記得我的生辰。
他彎腰撿起盒子, 「摔壞了, 我再去買。」
我拉住他的手。
相對無言。
裴念安卻漸漸沉默，「殿下可知，你身上的味道, 越來越迷人了。」
接下來, 就是我完全難以忘記的場面。
他拖著我的腰肢把我放在榻上。
下一刻, 他蹲在了我的腿間。
溫熱感後, 我猛地拉住了被子，「裴念安, 快, 我肚子疼。」
府裡，忙的團團轉。
暈過去之前，我看到那個褶褶巴巴的女嬰兒, 那張，宛若和裴念安一樣的臉。
思緒，忍不住拉遠……
裴念安，這次, 你可真髒啊……
那張嘴，以後不能親了……那以後，
我還要不要找別的面首啊……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