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任一年的丈夫帶回一名女子。
說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她才是心尖上的可人。
夫家人勸我:「那些女子不過都是消遣的玩意兒,誰也越不過你去。」
我淡淡一笑,應允了下來。
女子來這世上,並不是非得都為著情愛的。
1.
夫君外任歸來,整個林府都透著喜慶。
我到正廳時,婆婆拉著夫君的手正心疼得滿眼含淚。
公公適時地出聲:「行了,男兒在外,是為建功立業,哪有這般嬌貴?」
我躬身行禮,廳內靜了一瞬。
一道眼風掃來,我看到了站在夫君身後的那名女子。
我心下了然。
原來是在這等著我呢。
夫君的目光觸碰到我有片刻心虛,但很快就鎮定自若地開口:「雲兒,來見過夫人,以後你們姐妹在一處好好相處。」
被他拉過來的女子一雙勾人的水眸盈盈地望著我,仿佛我是什麼兇神惡煞。
「夫君這是作何?我可沒有什麼妹妹,怎麼出門一趟,我倒多了個親戚?」
我的語氣端的是溫柔如水,卻看見他的臉色瞬間陰了下來。
氣氛有些凝滯,可人兒眼裡已經蓄滿了淚。
婆母見不得兒子為難,嘆了一口氣打圓場:「青禾,宴席可備下了,風兒舟車勞頓,先開席吧,其他事容後再議。」
我嫁來一年,平心而論,和婆母處得還算不錯。
看她的面子,我沒再多言,從善如流地去安排宴席。
宴席上,婆母讓我坐在她身邊,有為我撐場面的意思。
夫君和那女子則坐在我們對面,儼然像一對新婚夫妻般,如膠似漆。
我看著她們情意綿綿的樣子,不禁有些恍惚。
來到這個異世八年,我一直很清楚自己和這裡的女子不同,恪守婦言婦行卻變不了我骨子裡的內核。
所以當初議親時,我是權衡過後才選擇林遠風的。
我們自幼相識,門戶相當,且他當初也是真的呵護我。
那時,他的視線全在我身上,從不多看其他女子。
可僅僅一年,他就完全變了這副模樣。
情愛易逝,尤其在這男子地位至高無上的異世。
我心中冷笑,已經無心再看下去,跟婆母低語了幾句就退出了飯廳。
廊外的月光高懸Ŧūₖ,人心卻難如這月一般澄澈。
2.
今夜感覺格外疲Ṭū₆憊,小紅服侍我沐浴後,才覺褪去些許頹氣。
「夫人,大人帶回來的這個女子看起來有些手段,咱們可要提前做些防範。」
小紅一邊給我揉捏著額頭,一邊憤憤不平地提醒。
「帶都帶回來了,隨他去吧,對了,明天把我的醫書都統統拿出來晾曬一下。」
她不覺有些驚異地看著我。
但很快就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眼睛都亮了起來。
我好笑地捏捏她的手,沒再言語。
王家世代行醫,祖上出過幾代神醫,到我這一輩,卻隻剩我一根獨苗。
在這個封建守舊的時代,醫術是傳男不傳女的。
但祖父實在溺愛我,還是將一身醫術都傳給了我。
「囡囡,女子在這世上艱難,祖父唯願你沒有用到醫術的一天。」
想到出嫁時祖父說的話,我隻覺得心裡酸澀。
無緣無故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曾經讓我覺得無比惶惑。
可是王家卻給了我在這個封建時代能給一個女子最多的愛和自由。
所以我王家的女子,不該委曲求全。
小紅服侍我睡下,一夜無夢,第二日隻覺神清氣爽。
正值春日,天光大好,我身著薄衫,推開門扉,看到滿院擺開的醫書,心裡豁然開朗得很。
可是總有人煞風景。
林遠風帶著昨日那個女子施施然走進院門,一臉的理所當然。
我心裡有些不虞,但沒表露,隻是安靜地注視著他們。
走到近前,林遠風才道明來意:「夫人,雲兒出身商戶人家,咱家的鋪子以後就給她管吧,你也能松快些。」
我譏諷地看著他,心裡雖覺得荒唐但又合理。
男人逃不過枕邊風。
我心下疲累,無心再多言,直接讓小紅把對牌拿了出來。
「擇日把納妾禮辦了吧,雲姨娘既然喜歡管家,就把府裡的中饋交給她管,我也樂得清闲。」
我話音剛落,對面的兩人都有些發愣,隻是神情各異。
一個震驚中夾帶著怒氣,一個興奮中壓抑著野心。
「王錦秋,我外任這一年,你就在內宅學得這些小性做派嗎?你真讓我失望。」
我啞然看著他,有些無語。
他難道以為我是在跟他鬧脾氣嗎?
身後的雲姨娘目光灼灼地盯著託盤中地對牌,溫柔小意地在林遠風耳邊說了幾句話。
他的臉色好看了一些,轉而冰冷地看向我,毫不客氣地拿走了對牌。
「你既敢說出這樣的話,那便SS你的銳氣,雲兒,我們走。」
3.
目送著他們離開,我長舒了一口氣。
他越是寵妾滅妻,來日我和離的籌碼就更多一些。
而且也能騰出手來實現我未竟之志。
三個大晴天,我的醫書都晾曬好了,聞著書頁上獨屬於陽光的氣味,我分外滿足。
納妾禮定在後日,是我和婆婆親自商議的。
她有些歉意地握著我的手說:「錦秋,讓你受委屈了,可是他們男兒家到底是難守著妻室一人的,你也想開些。」
我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很想跟她說一句。
男人並不比女人高貴什麼。
可是我知道她聽不懂,就像這世間萬千女子一樣,早已被封建禮教吃掉了人格。
「我知道你把對牌給她是置氣,等她知道利害自然要乖乖還回來的,風兒現在還對她新鮮著,且讓她蹦跶幾天吧。」
我對婆婆的話不置可否,躬身告退出來了。
她大概不知,這中饋,我壓根沒打算再拿回來。
雲姨娘見我沒有爭的意思,林遠風又願意寵她,就越發得意起來。
納妾禮之後,她開始把府裡的事都攬了過去。
可她根本不知道,林府這樣的世家大族內裡有多少繁雜的事務,下人們佔著地頭的優勢,更是奴大欺主。
沒出三日,府裡就怨聲載道,有幾個管事的求到了我這裡,都被小紅擋了回去。
雲姨娘倒是做出一副守規矩的樣子,日日來請安。
我試探著問了一句:「管家可有遇到什麼問題?」
她便鬧到了林遠風那,他來質問我:「你既把權讓了出來,又拿喬什麼,雲兒心思單純,不像你這般會盤算。」
我索性再懶得管。
每年的花朝節,林府都會擺宴款待城中親屬和相交的世家。
雲姨娘似是卯著勁兒要證明她能幹,花了大力氣準備宴席。
可她到底見識淺薄,又不肯向我問詢,宴客那日到底出了岔子,得罪了一位夫人。
「你們林家也是新鮮,找個姨娘安排宴席,我倒想問問,你們是不顧體面了嗎?」
雲湘在一旁臉色漲成了醬紫色,淚珠盈睫,看著好不可憐。
「看看她這做派,真真上不得臺面,林家真是昏了頭了。」
底下的婦人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不時把目光看向我,其中的意味同情有之,看好戲有之。
我還不待說什麼,林遠風就殷切地從男席趕了過來。
「雲兒,怎麼回事?快和李夫人道歉。」
「李夫人,實在抱歉,我這妾室柔弱,欠缺待客的經驗,請您多見諒。」
全場婦人的神情又是一變,沒想到他願意為一個妾室做到這個地步。
目光全都飄向了我。
這一次是認真地ṱū¹同情。
4.
「說是正室夫人,其實說到底,也得男人肯敬重才有體面,林夫人日子不好過啊。」
「這妾室如今這麼得寵,林夫人可怎麼辦?」
「要我說,就順從一些,對妾室和和氣氣的,男人也願意給些體面。」
「這林夫人肯定是想借著辦宴之事給那女人一個下馬威,故意不跟她講這裡面的門道。」
小紅在我身旁氣得要去與這些人理論,被我按下了。
她們這麼想也正常,畢竟在這個世界,男人就是女人的天。
沒有不尊他們的道理。
可我並不是生於斯長於斯的人。
眼見事情要鬧得不像樣子,我慢慢起身走到了廳堂中央。
站定後,我環視了一圈四周的視線,才緩緩開口。
「林家今日招待不周,錦秋在這先給大家賠個不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煩請大家嘴下留情。」
或許是我示弱的姿態贏得了好感,廳內慢慢安靜下來。
「我如今的處境,大家也都有目共睹,如今想請大家做個見證,我意欲與夫君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