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行舟想牽她的手,但她不知道答應了的話會不會顯得自己太被動。
諸如此類。
而我看著聊天界面紀行舟跟我抱怨的話語,一字一句地開始指導他。
我叫他多跟餘森森聊天。
我叫他聖誕節不要來找我,去陪餘森森。
我叫他多主動一點兒,不要讓女孩子多想。
……
我心裡的滋味很復雜。
一方面,我清楚地看到他們兩人漸漸脫離我的控制。
另一方面,我好像融入了餘森森的感情之中,在她對別人的愛中悄無聲息地存在著。
紀行舟終究是發現了不對勁。
他開始質問我,「何凡,餘森森不是那種人,她也不像在撒謊,你是不是騙了我?」
我心裡覺得好笑,面上也笑了出來,隻是笑著笑著多了幾分落寞。
「紀行舟,我不是什麼好人,但至少對你,我是在乎的。餘森森挺好的,你們兩個在一起也很合適,我祝你們幸福。」
聽到這話,紀行舟終於慌張了起來,連忙拉住我的手。
「凡凡,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啊?」
「或許吧。反正現在宿舍沒人排擠我了,我也不在意之前的事情了。紀行舟,我不會怪你喜歡上別人的,畢竟我本來也不值得被喜歡。」
「不是的!」紀行舟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我隻是有些不忍心傷害她,她真的很單純……」
我甩開他的手,「行了,紀行舟,餘森森在宿舍說了,你們兩個早就在一起了,對嗎?」
紀行舟臉色白了兩分,著急否認。
「沒有表白怎麼算在一起呢?我隻是說了喜歡她,她也說了喜歡我,可我本來就是要追求她的啊!」
我的心裡沒有任何波動。
我從未對人性有過任何期待,也沒對紀行舟的愛有多大信心。
更何況我向來認為,餘森森的可愛與善良足以融化每一個靠近她的人。
這時,我的手機響起特別關注的消息提示音。
餘森森被人騷擾了。
一切思緒都拋之腦後,我顧不得跟紀行舟說一個字,轉身奮力向消息裡的地點跑去。
遠遠地,我看到四個女生圍著餘森森,將她逼得縮在牆角。
心中湧起一陣憤怒,我衝上前去一把將幾人推開,握著餘森森的肩膀輕聲問道:「你沒事吧?」
餘森森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一隻手無力地抓著我的胳膊,眼眶含淚地看向我。
「我沒事。」
沒事就好。
我人生中第一次體會到心裡的石頭落地的感覺,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與脫力。
我深吸一口氣,將她護在身後,冷著臉看向對面的四個人。
「那你們有什麼事嗎?」
為首的那個女生戒備地打量了我一眼,反問道:「你又是誰?」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微微低下頭,沒有情緒地重復道:「我說,你有什麼事嗎?」
那個女生皺起了眉頭,退後了半步。
「我就想問問她不喜歡我哪裡、喜歡那些臭男人哪裡。」
「她就是喜歡一頭豬都不管你的事兒。如果你再敢這樣,我可以讓你看看我這個女人是怎麼讓人喜歡不起來的。」
「你算個屁啊!」
我撸起袖子,貼到那個女生的臉前,睜大了眼睛,噙著笑觀察她的表情。
「我算個精神病啊。」
那幾個人垂下眼睛,看著我手臂上各式各樣的傷疤,臉色大變。
場面一時安靜得隻有微風的聲音。
沒人想惹精神病。
另外三個人大概隻是來充場面的,肉眼可見地害怕了,一起拉著那個女生,勸她離開。
看著她們逐漸消失的身影,我脊背僵硬,沉默著放下袖子,緩緩回頭看向餘森森。
她會怎麼想我呢?
也會害怕到離開嗎?
下定決心看去,一下子撞進了一雙滿是擔憂的眸子裡。
「疼嗎?」她問。
「不疼。」我有些不知道怎麼應對,心裡的震驚與惶恐像一座冰山撲面壓來,「都是……意外。」
餘森森松了一口氣,接著徹底放下心來,撲到我的懷裡開始啜泣。
「我以前真的不歧視女同的,可是這個女生總覺得我不喜歡她是我的錯,總是在我接觸新的人的時候來堵我,我真的受夠了!」
我左手環抱著她,右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發,心裡像被蒸過一樣熨帖。
「沒事了,以後我幫你打跑她。」
「謝謝你!」
她從我的懷裡揚起頭來,眼角還掛著一滴淚珠,破涕而笑看向我。
我用力抓住她的衣裳,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低頭吻上去的欲望。
「森森!何……」
我猛地抬起頭來,看到了遠處狂奔過來的紀行舟。
4.
紀行舟停了下來,迷惑地看著抱在一起的我們兩個。
餘森森有些委屈,又有些開心。
她從我的懷裡出去,對著紀行舟招了招手。
「這是我的舍友何凡,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剛剛我先給她發的消息,她已經幫我把那些人趕跑了!」
紀行舟臉上神情有些奇怪,大概是回想起來我離開時的急切,再結合現在的景象,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朝著他微微一笑,「你好,餘森森是我在宿舍最好的朋友,我很珍惜這個朋友,所以做這些也沒什麼。」
紀行舟僵硬地朝我點頭示意,「還是謝謝你。」
餘森森看了我一眼,又糾結地看向紀行舟。
我明白她的意思,自己主動提出離開。
「那我就先回宿舍了。」
走過拐角,我就停了下來,靠在陰影處聽著他們聊天。
傾訴、安慰、擁抱、親吻……
我聽得臉色越來越沉,心裡無端冒出一團怒火。
好希望紀行舟消失啊。
紀行舟將餘森森送到宿舍樓下,目送著她進了樓。
我緩緩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嘴角掛著一絲嘲諷的笑。
「演戲要演這麼全套嗎?」
紀行舟一下子僵硬在原地,遲遲不敢抬頭看我。
我走近他,視線在他的唇上逡巡。
他的唇上還有些亮光,不知道是不是餘森森的津液。
「誰更好親啊?餘森森還是我?」
紀行舟臉色蒼白,好像一隻被逼到絕境的小羊羔,看著可憐得很。
我咽了下口水,痴迷地湊上前去,舔了一下他的唇,又狠狠地研磨起來。
他愣了一下,緊接著喘著粗氣配合起來,甚至想要伸出舌頭。
不對,這和我預想的不一樣。
我皺起眉頭,猛地和他拉開距離。
一點兒都不甜,甚至可以說苦的要命。
嘴巴苦,心裡苦,哪兒哪兒都苦。
「紀行舟,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凡凡!」
我轉身離開,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餘森森的唇不可能是苦的,是我對她的感情變了質。
從前的我隻想著嘗嘗她的味道,過程如何、她的感受如何,我都不在意。
可現在我想將她禁錮起來,隻能由我一個人佔有。
她要高興,她要快樂,她要幸福,她還要屬於我。
如果之前對她的感情是想要、是佔有、是享用,現在我恐怕真正愛上了她。
我不懂愛,但是如果非要用人類的語言來形容我對她的感情,大概隻有「愛」這種程度的表達可以勉強貼合。
我衝回宿舍,找到餘森森的身影。
餘森森看著我,有些擔憂。
「怎麼了?臉色怎麼不太好看啊?」
「我,我看到你男朋友在樓底下和別的女生接吻了。」
餘森森臉色一下子沒有了血色,強撐著問道:「你是不是看錯了啊?那個女生是不是我啊?」
我堅定地搖了搖頭,「就在剛剛。」
餘森森艱難地笑著,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來發消息。
「那,那我問問他。」
很快,手機收到了回信。
她整個人仿佛一下子坍塌了,有些無措地抬起頭來看著我。
「他問我誰跟我說的。」
我心疼地將她擁入懷裡,緊緊地抱著她。
「難過就哭出來吧,我永遠在你身邊。」
她好像從來不會發泄,哪怕溢出來的悲傷都快將我淹沒,還隻是無聲地咬牙流淚。
她說過,難過是自己的事情,不能讓自己的事情去打擾到別人。
「森森,你的事情我都在意,不要把我當別人好嗎?」
聽到這話,她漸漸發出了一點聲音,最後抓著我的毛衣放聲大哭。
這時,她的手機不停地響起電話鈴聲。
餘森森拿起手機,準備關機。
我制止了她,「聽聽他怎麼說的吧。」
餘森森猶豫了一下,接通了電話。
「森森!你聽我解釋好嗎?」
「你說吧。有同學親眼看見,你就別否認了。」
「那是我前女友來糾纏我,我跟她什麼都沒說,她氣急了,在我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強吻了我,我根本沒有回應!」
餘森森的表情有些嘲諷,「前女友?你怎麼沒跟我說過你還有前女友?」
紀行舟沉默了片刻,「我不想說,她給我造成太多心理傷害了,她就是個變態,反社會人格,對我呼之即來招之即去,根本不在意我的感受,我一輩子都不想再提起她了。森森,你隻要知道我現在愛的隻有你就好了。」
有趣。
我原以為隻有自己這麼表裡不一,沒想到每個人都有當演員的天賦。
我看著陷入沉默中的餘森森,好奇她會不會因為解釋而動搖。
畢竟,人總是對自己喜歡的人過多包容。
餘森森嘆了口氣。
「紀行舟,如果你愛她,就不應該這麼說她。如果你不愛她,那你就是自找的。」
我挑起眉毛,有些驚奇地看著這個果斷又清醒的女孩兒。
掛斷電話,餘森森擦幹淨臉上的淚水,擤完鼻涕,可憐巴巴地看向我。
「你可以帶我出去散散心嗎?」
我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當然。」
我突然意識到,喜歡一個人是滿足自己內心的愉悅,而愛一個人是看到她的喜怒哀樂。
5.
父親出差去了,我本來也是打算回來喂貓的,就把她帶回了家。
她一個人乖乖地坐在沙發上,和小貓大眼瞪小眼。
貓就叫小貓,我懶得給它起名。
我走過去抱起小貓,直接塞到餘森森的懷裡。
「不用對它客氣。」
小貓聽懂了,憤憤地朝我叫了一聲。
餘森森笑了出來,不客氣地撸起貓來。
我去鏟完貓砂、放好貓糧,又去給她準備了很多零食和飲料。
做完這些,餘森森看我還不停手,不解地問我。
「你怎麼還不過來歇著啊?」
我一邊戴上袖套,一邊朝她笑道:「你愛吃甜食,我給你做個小蛋糕怎麼樣?」
餘森森把貓放到一邊,抱著我的腰喊道:「你真好!」
「你就去看電視、吃水果、撸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