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就沒看見他對傅詩好過。
現在傅詩S了,他竟然也不管。
混蛋。
8
陸墨深就這樣,不顧陸家人的阻攔離開了醫院。
離開之前,他還撂下話,不許別人碰傅詩的身體,不然別怪他翻臉不認人。
陸父陸母被他氣得不行,後腳也走了,從頭到尾,老兩口子也沒來見過我女兒一眼。
我的心涼了又涼,這個世上,沒人是我的孩子可以依靠的嗎?
陸墨深不是。
傅城也不是。
我的孩子,隻有我。
一個什麼也做不了的我。
一抹白光在這時照過來,伴隨空洞的聲音。
「傅詩,你該走了。」
……
「傅詩,還不走嗎?」
……
「你這樣,會害了自己。」
……
「S人是不能留在活人身邊的,這對S人不好。」
「你媽媽當初就是這樣,等你長大她就消失了,再也不能投胎……」
……
我望著那團並不刺眼的白光,莫名地沒有懷疑它的話。
當年,我媽媽也是這樣陪著我的嗎?
一時間,我的心口疼痛,但又莫名被填滿。
我原度還以為,媽媽S後,我就沒被人愛過了,原來我一直被愛著……
那麼,我也要這樣愛著我的孩子。
……
那團白光見我遲遲不說話,還想說服我,但被我打斷了,「我不走,我寧願消失,也要陪著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能感覺到我吧。
隔著恆溫箱,我伸出手指點了點她,她咧開嘴,笑了,還踢了踢腿。
看。
有我陪著她,也很好。
「其實,你不用這樣。」
那聲音又傳來。
我:?
那我應該怎樣?
我要拋下剛出生的孩子嗎?就為了不在這個世上消失?
消失就消失吧。
「其實還有另外一種辦法。
「你陪她幾天,留在她夢裡,這樣也能讓她感受到愛啦。」
我:……
這算什麼愛?夢到去世的親人,醒來隻會大哭一頓。
我寧願女兒不記得我,也不要她受這種苦。
而我也隻想守著她,不需要她記得我。
那個聲音開始嘆氣。
「你和你媽真像。」
是嗎?我罕見地幸福地笑了。
當我還是嬰兒的時候,媽媽就走了。
外婆和小姨她們都夢見過媽媽,就我沒夢見過她。
有一次,我委屈地問傅城:「爸爸,你有沒有夢見過媽媽?」
傅城看見我,隻是冷冷一瞥。
「關你什麼事?」
「我從沒夢見過媽媽……」
「呵,大概是她不想見你。」
他轉過頭,一字一句敲碎我脆弱的心髒,「傅詩,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你,你媽媽不會S。
「為什麼?
「你隻不過是我們隨時能再要一個的小東西,憑什麼讓她為了你去S?她才是我最重要的人,她才是不能S的那個人,你懂不懂!」
他的聲音隨著他的話語,越發激動,同時他眼底的恨意也越來越深。
我被嚇得不敢說話,更不敢哭。
我知道,我今天運氣好又不好,碰上今天,傅城喝了點酒,難得對我說了很多話。
但每一個字,都好殘忍。
「對不起,爸爸。
「我不想要夢見媽媽,哦不,媽媽不來夢裡看我也沒關系。
「因為我沒資格。」
是的,沒資格。
從那以後,我就誤以為,我沒資格獲得媽媽的惦念和愛。
可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的媽媽很愛我,她寧願魂飛魄散,也要一直陪伴著我。
不行!
我一定要讓傅城知道,他才是什麼都不懂的那個人!
我對著那抹白光,無比虔誠地問:
「如果能讓活人做夢的話,能不能讓傅城夢見我媽媽陪伴我的時候?我要讓他知道,我媽媽很愛我,而他對我那樣壞,是他錯了。」
我一直記得,從小到大,傅城都對我很不好。
小時候,我摔了一跤,求傅城抱抱,他卻寧願抱起地上的狗,也不抱我。
那個時候,難過的人,應該不止我一個,媽媽肯定也難過了。
可是,憑什麼隻讓我們母女難過?
傅城也要體會一下,體會夢裡見到媽媽,而他的所作所為又被媽媽唾棄的感覺。
我也不要他好過!
那團白光思考了很久,說:「好」。
9
傅家,傅城靠在沙發上聆聽蘇憐拉小提琴,沉溺在完美的琴聲中,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然後,他就做了一個夢,夢見了S去的妻子。
這是他第一次夢見妻子。
「安夢!」
他無比激動地跑過去,然而卻撲空了,轉過身,安夢當他不存在一般,隻是圍著搖籃裡的傅詩,寶寶長,寶寶短。
他這才打量身邊的環境,家裡掛了白幡,傅詩還是嬰兒,所以,這是安夢剛走的時候嗎?
他怎麼會夢見這個?又怎麼會夢見這樣的安夢。
他心疼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心知肚明,那是他妻子的魂魄。
所以安夢去世了,還要回來照顧傅詩,怎麼可能。
他才是安夢最牽掛的人,安夢應該圍著他轉才對。
對了,他呢?
記憶中,那時候的「他」,正躲在酒窖裡喝酒,還不敢面對現實。
「嗚哇——」
小傅詩突然哭了,安夢伸出手,想抱她卻抱不住。
傅城氣憤地看著,覺得她很傻,被那個小東西害S了,還對她牽腸掛肚。
此時的傅城心裡充滿了醋意和不屑。
可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看見安夢對傅詩百般戀愛的樣子,心腸又忽然變得很軟。
仿佛這才是他最想過的生活,如果安夢還活著,他也會是一個好爸爸。
正想著——
「砰!」
門被踢開。
這裡的「他」醉醺醺地走到搖籃邊,不顧安夢罵「他」,反正「他」也聽不見,也感知不到,「他」隻是一味眼神冰冷地看著傅詩。
他在恨搖籃裡的小玩意。
盡管此時此刻,那個小玩意正朝「他」伸出小手。
「滾開。」
「他」毫不留情地拍開小傅詩的手,小傅詩哭得更厲害了。
安夢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混蛋,你在做什麼?女兒的手這麼小,會被你拍骨折的!」
「他」聽不見。
「他」隻一味低下頭,對搖籃裡的小東西說:「小東西,你沒有媽媽了,也沒有爸爸了。
「從今天開始。
「我不是你爸爸了。」
……
聽著他的話,安夢不可置信地淚流滿面。
等他走後,安夢才回過神,忙轉身去哄小傅詩:
「別聽爸爸瞎說,他喝醉了,他最疼你了,他不會不要你的。」
安夢信誓旦旦的聲音,讓旁觀者傅城心髒驟痛。
因為後來,他讓她失望了。
10
傅城夢裡的場景一轉。
傅詩八歲了。
她拿著成績單給「他」看,讓「他」籤字。
「他」拒絕了。
「我沒時間。」
「可是爸爸,就需要一點點時間。」
傅詩小心翼翼地說。
「他」聽見後,笑得不屑,「一點點時間,就要為你浪費嗎?告訴你老師,你沒有爸爸,這很難?」
「他」的話像刀子一樣。
鑽傅詩的心。
也同樣傷害了安夢。
安夢看著流淚的女兒,什麼也做不了。
急得團團轉。
並氣得破口大罵。
「傅城,你個王八蛋!
「下輩子不要讓我遇見你!」
那個人聽不見,瀟灑地走了。
隻有此時此刻置身夢中的傅城,看著一切發生過的事情,無能為力又後悔莫及。
「不行。
「安夢。
「我下輩子還要遇見你。」
……
這個夢太殘忍了。
傅城很想醒過來。
可是,沒這麼快。
夢裡的場景又變了。
傅城來到了醫院,走廊上人來人往,有人在哭,有人在吵。
他想起來,這是傅詩割腕進 ICU 那次,那天也是安夢的忌日,他每年雷打不動會去墓地待上整整一天,可今年卻被打斷,還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因此「他」在醫院對傅詩大發雷霆。
「你要S就去S!不要耽誤我時間。
「下次直接跳樓。
「直截了當。」
決絕的話語從病房裡傳出來——
傅詩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生無可戀。
而「他」覺得傅詩是裝的,一個克S母親的小東西,天天尋S覓活其求關注,簡直可惡至極。
此時此刻。
安夢心如S灰地坐在傅詩身邊,試圖抱著傅詩,一遍遍告訴傅詩,這個世界還有人愛她。
可是,傅詩聽不見。
最後。
安夢也心S了,她一字一句地告訴傅城:「如果我的女兒丟了性命,我永生永世也不會原諒你。」
話音落地。
小提琴的聲音呀戛然而止,傅城被喊醒了。
他睜開眼的剎那間,心髒痛到幾乎爆炸。
「不!
「我不會讓我們的女兒S的。
「你別不原諒我!」
11
傅城滿臉的汗,許久也沒緩過來。
蘇憐趕忙放下小提琴,跑過去要給他擦汗,卻被他躲開。
「滾。」
傅城的聲音近乎冷漠。
「什麼?」
蘇憐以為自己聽錯了,傅城從沒對她這麼兇過。
他是她見過,對她最有耐心的人。
他什麼都滿足她,除了沒有親自給她買杯奶茶而已。
「傅先生,你出汗了,我給你放洗澡水吧?」
蘇憐想通了,她不要做替身,她要走進傅城的心裡。
傅城才四十出頭,多金又俊朗,比陸墨深強多了。
如果不是看不慣傅詩,她早就不理會陸墨深了。
而且剛剛陸墨深還來鬧事。
可笑的是,連門也進不來。
想著——
蘇憐乖乖地起身去浴室。
然而,身後再次傳來冰冷的聲音。
「我讓你滾。
「聽不見?」
蘇憐僵在原地,幾秒後,轉頭淚汪汪地看著傅城:「傅……傅先生,你什麼意思?是要放我自由了嗎?」
表面上,她並不是自願的,為了一些迫不得已的事情,她才和傅城籤訂了情人合約。
一直以來,傅城對她的矜持都充滿了耐心和包容。
她也享受這樣的定位。
但是現在,難道他對自己沒耐心了?
蘇憐心想要不要再放低姿態的時候,傅城的臉色更黑了。
「拿來。」
「什麼?」
「長命鎖。」
傅城沒跟她啰嗦,直接從她的梳妝臺上拿走。
蘇憐愣愣的。
她不明白,傅城怎麼睡了一覺,就變了。
而此刻,傅城急著出門,他覺得自己必須去醫院看看。
也許現在,安夢還陪伴在傅詩身邊。
他簡直不敢想,如果安夢眼睜睜看著傅詩生育的時候,身邊一個娘家人也沒有,會不會恨S他。
然而就在這一連串的想法過後,理智又讓傅城清醒過來。
那不是一個夢嗎?
夢而已,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是他惦記安夢,才會做這樣的夢。
當然,他對安夢,不僅僅隻有惦記,還有恨。
他最愛的女人,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居然為了孩子,拋下他而S。
他為什麼要滿足她的遺願,善待那個害S他老婆的小東西?他恨還來不及。
當然,剛才在夢裡,面對安夢度人,他除了想念什麼也表達不出來,還硬生生地懊悔了一番。
呵,有什麼好懊悔的。
傅詩又不會真的去S。
手裡的長命鎖握久了,有點硌……
他攤開ṱū⁽手心,想起安夢把它給傅詩掛上的場景,那時候,傅詩才剛剛出生,特別粘人,隻粘安夢。
有點煩人,也有點可愛。
那時候,他也打心眼裡希望傅詩長命百歲。
思及此,他突然想去醫院看看傅詩了,順便教訓她一頓。
都做媽媽了,還尋S覓活。
不像話。
12
傅城的車開出別墅大門時,一輛黑色路虎忽然衝上來,攔在他的車頭前。
他掃了一眼車牌,眉頭擰起。
陸墨深。
老婆生孩子,他倒有時間跑來這裡,還想來爭蘇憐?自不量力。
說實話,對於這個女婿,傅城一直很不喜歡。
因為他們很像,都屬於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那種人。
陸墨深就連老婆生產,也不放過找他要女人的機會,真是有能耐。
他抬起眼眸,臉色更冷了幾分,吩咐司機:「撞上去。」
……
陸墨深的車燈被撞爛的時候,他還是紋絲不動。
他知道,他不想活了。
但也要帶著傅城一起S。
他以前也不知道,傅詩的存在對他的影響這麼深。
一路上,他都在回憶和傅詩在一起的日子。
他們幼兒園就認識了。
傅詩很喜歡他,因為他從小對她好。
但所謂的「好」,無非就是護著她,不讓她被別人欺負而已。
這度來就是男孩的英雄主義夢。
但傅詩記了很久。
因此他隻得出一個結論:傅詩很缺愛。
缺愛沒關系。
補上就好了。
結婚後,他發誓要好好對待傅詩。
即使不喜歡她,也不能讓她受委屈,否則他就不是男人。
可後來,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傅詩。
傅詩剛嫁給他的時候,抑鬱症還沒好,經常一個人偷偷藏在角落裡哭。
他總會耐著性子去找她。
每次找到她的時候,她就不哭了,屈膝蹲在那裡,朝他破涕而笑。
她笑起來很好看,眼睛彎彎,嘴角點點梨渦。
他通常會忍不住,俯身去親櫃子裡的人。
櫃子到床的距離,是十步Ṫűₕ。
他抱著她,走過無數次。
孩子。
也是他主動想要的。
反倒是傅詩還沒準備好。
傅詩太愛孩子了,她想萬事周全。
而他隻是想求一個擔保。
他們的婚姻度來就是一場精心算計的利益,他需要一個能讓傅詩在品嘗真相後不拋棄他的擔保。
但他現在後悔了。
追悔莫及。
如果沒有這個擔保,傅詩也不會S。
更可惡的是,傅詩S去的那個時間點,他正在和傅城打電話。
他用傅詩的性命,換蘇憐的自由。
因此,他S一萬次也不足惜。
當然,傅城也該S。
如果他們兩個一起S了,不知道傅詩能不能瞑目。
……
傅城見陸墨深紋絲不動,沒了耐心。
他今天不想起衝突。
「算了。
「換車。
「直接去醫院。」
聞言,司機立刻下車。
而這一刻。
陸墨深直接撞上去。
13
「嘭——」
一聲巨響。
傅城的保安驅車及時擋了過來,直接將陸墨深的車撞到了牆上。
傅城沒事。
陸墨深受了傷,被拖出來的時候,傅城像看垃圾一樣看他,「找個地方丟了。」
陸墨深奄奄一息。
「傅城。
「你這是要去哪?
「不會是要去醫院吧。」
他紅著眼,笑得諷刺。
「現在才去。
「晚了。
「她S了。
「被我害S了。」
陸墨深幾乎跪在地上。
可抬頭,看見傅城難以置信的模樣,他又勉強將自己撐了起來。
「當然了。